双生魂记

山海云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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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资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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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黄的灯光晕铺满同福客栈大堂,空气里浮动着不易察觉的、来自未来科技的能量场波动。

阿楚斜倚在擦得锃亮的柜台边,手肘下压着块轻薄如纸的透明屏幕,指尖正飞速划动检查着悬浮在半空的立体弹幕界面。

“啧啧,”她漫不经心捻起鬓边一缕碎发绕了绕,“家人们对郭姐姐昨晚那首《爱丫爱丫》复刻版反响好热烈哦。”

被点名的郭芙蓉正拎着把精巧的鸡毛掸子假装拂尘,闻声下巴一扬,嘴角得意地翘上天:“那是必须的嘛姐,想当年姐也是七侠镇麦霸扛把子!”

她一个华丽转身,差点撞上抱着厚厚账本的吕秀才。

吕秀才灵活侧身躲开,摇头晃脑洋腔洋调:“oh, my darling Fu mei, your singing is more passionate than a tropical storm! though perhaps slightly out of tune...”

“闭嘴!”郭芙蓉柳眉倒竖,鸡毛掸子作势要敲,脸上却绷不住笑,“姐这叫灵魂歌手,懂不?艺术灵魂!”

“哗擦!”角落茶桌边猛地蹦起个小身影,白敬琪左手汉堡(阿楚赞助的2025年某金拱门限量版),右手紧紧攥着他那把亮瞎眼的迷你镀金左轮,“芙蓉姨,再来一首呗!配乐得劲!”

他另一只油腻腻的手想去摸枪,被他爹白展堂隔空一指头点中穴道,瞬间石化般僵住,“老实点儿,吃完再说!当心走火把你娘的黄花梨桌子崩个窟窿!”

白展堂顺手拈起颗桌上的花生米,姿态优雅地抛进嘴里,咂咂嘴顺口就来:“油灯下面影儿长,客来客往是寻常。若是今宵无趣事,且听小郭亮亮嗓。”

佟湘玉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摇着蒲扇,闻言翻了个风情万种的表情:“展堂哟,你这打油诗水平,真是老太太擤鼻涕——手拿把掐,纹丝没长进!额看还不如听听家人们说啥。”

她朝半空中那片流光溢彩的全息弹幕区努努嘴,那里正唰唰掠过一行行热闹字句:

【掌柜的陕西腔太洗脑了!梦中情店!】

【小郭阿姨再来一个!想看你和吕叔叔现场情歌对唱!】

【青柠呢?快开课!今天推理啥?密室失踪的绿豆糕吗?】

【敬琪少爷别玩枪了!保护好我方无辜桌椅!】

“额滴神呀,”佟湘玉笑眯了眼,挥着蒲扇,对着无形观众热情招呼,“家人们都来啦!看得可欢实?今儿咱接着唠!有啥想知道的,尽管问!额给你唠得明明白白滴!”

莫小贝的声音清脆地从楼梯上传来:“嫂子,别唠啦!快看看这个!”

她挽着公孙不惑的胳膊几步跳下来,公孙不惑手里拎着个巴掌大的白玉药臼。

“我和不惑刚研发的新款安神香,点上一丢丢,比数一千只喜羊羊还管事!专治芙蓉姐那种睡不着的‘麦霸焦虑症’!纯天然古法配方,老板们下单吗家人们?买一送三,三柱管一年!”

阿楚眼睛亮了,冲莫小贝竖起大拇指:“小贝董事这带货思维,超前卫!”

晏辰放下手里摆弄的一个结构精密、泛着幽蓝金属光泽的小型装置(看起来像个微型粒子稳定器),笑着接话:“可不是?我看这同福集团业务拓展速度,纳斯达克上市也就分分钟的事。”

一旁的铁蛋,人如其名,那魁梧结实的身板杵着就像个生铁墩子,正用保养油细细擦拭他那副金属指骨。

一听“集团”、“上市”,耳朵尖瞬间动了动,一口大碴子味喷薄而出:“哎呦喂老板娘,咱集团真要上市?那可妥了!俺能量炉运转都更有劲了!给俺傻妞换点新皮肤款式得劲儿不?”

他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旁边站得笔直、一身素净蓝布衣衫的傻妞。

傻妞面上一派云淡风轻,用纯正的四川话轻飘飘怼回去:“死相!莫乱花钱钱。掌柜嘞桌子腿刚才被你擦得油汪汪嘞,等哈一坐一个屁股印印,咋个整嘛?”

她那语气跟四川火锅一样,又麻又辣还带点甜味。

铁蛋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锃亮白牙,正要继续撩拨自家娘子。

恰在此时,空气骤然凝固了一下。

像一块光滑的丝绸被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又松开,整个大堂的中心,吕秀才刚准备落座的实木大椅前方,空间毫无征兆地产生了涟漪。

那不是风带动了尘土,而是空间本身被某种力量温柔地揉皱、摊平。

没有任何巨响,没有刺目的强光,只有细微的、几乎被心跳盖过的空气“嗡”声。

光线的路径似乎在那里发生了微妙的扭曲。

一个身影,从这无声的涟漪中心,悄然“浮现”。

就好像她原本就在那里,只是瞬间拨开了覆盖在体表的一层无形水幕。

那是个女子。

身量不高,体态却透着一股常年精打细算的紧绷和刻在骨子里的骄傲。

一身云纹团花深紫底镶滚青边的紧身旗袍,剪裁得一丝不苟,衬得腰肢纤细,却并无多少婀娜之态,反而像穿着副硬挺的铠甲。

肩上随意搭着条纯白薄呢流苏披肩,随着她的站定微微晃动。

一头乌发如墨,梳成最时兴的堕马髻,斜插着一支通体晶莹、细看内有七彩流转的玻璃种翡翠簪子,那绿色浓得仿佛随时能滴出水来。

她的脸,是那种被时光和忧思细细镌刻过的、过于瘦削的瓜子脸,颧骨微微突出,苍白的肤色下透着一丝常年不见天日的青气。

薄唇紧抿,唇上涂着猩红得像是染过鲜血的口脂,两腮却又不见一点血色,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诡异对比。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

黑得没有杂色,瞳孔深处却似乎燃着两簇幽幽的鬼火,透着不顾一切的狂热和执拗,直勾勾地钉在——不是看任何人,而是钉在她双手捧于胸前的一个物件上。

那物件,是一面算盘。

通体呈现出深沉的紫檀木光泽,每一粒算盘珠都浑圆饱满,油润异常,显然是日日把玩,摩挲得莹润生光。

那紫檀的光泽深得近乎玄黑,只有在流动的光线下才显现出内里蕴藏的、沉淀了无数财富与计算的凝重历史。

奇异的是,算盘的边框和横梁上,那些本该是黄铜包角镶嵌加固的地方,竟隐隐流动着一种暗金色的、如同熔融金属般的微光,仔细听,仿佛还有极细微的金属碰撞的嗡鸣从算珠串成的档子深处传来。

空气里的茶香、油灯味、后厨飘来的烟火气,甚至晏辰那个精密装置散发的微弱能量场波动,在这一刻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屏退了。

只剩下这个突兀出现的身影和她胸前那面算盘散发出的、一种冰冷如实质的、混合着陈年账簿墨香和金属锐气的奇异压迫感。

满堂安静。

连悬浮在半空的弹幕仿佛也凝固了半秒。

白展堂是第一个反应的。

他身形一晃,几乎是擦着地面平移般瞬间挡在佟湘玉身前,手搭上了后腰——那里藏着他那把从不轻易示人的小匕首。

眼神锐利如电,死死锁住来人:“这位姑娘,落地姿势很别致啊?同福客栈地界儿,报个蔓儿?”

“我的妈耶!”吕秀才倒抽一口冷气,刚迈开的步子僵在半空,本能地往郭芙蓉身后缩,“wh…who are you? did you travel through the time tunnel? or… or an alien?”

“额滴个亲娘嘞!”佟湘玉手里的蒲扇“啪嗒”掉在地上,手捂着心口,那声陕西腔都喊变了调,“这…这咋就蹦出个大活人来咧?额滴桌子板凳啊!”

她眼珠子第一时间不是瞅人,而是先溜了圈自己的家当,确认没有磕了碰了,这才把目光死死钉在那紫旗袍身上。

弹幕区迟了一瞬才轰然爆发:

【卧槽闪现术?!什么大佬?】

【古董旗袍!看料子至少民国!】

【手里的算盘……金子做的?暗金流光?】

【眼神好吓人!像要吃人一样!】

【掌柜的桌子没塌!万幸!】

莫小贝和公孙不惑默契地往前站了一步,隐隐护住后方的李大嘴和燕小六。

邢捕头本能地摸向腰牌,燕小六刚想抄起搁在凳子上的快板,被旁边李大嘴(手里还捏着半截黄瓜)一爪子按了回去:“别别别,六哥!动静太大了!没看老白哥都只摸刀没拔么!”

铁蛋那高大的身形下意识绷紧,往前跨了一小步,正好挡在阿楚和晏辰的前斜方,金属指骨收拢,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低沉的东北腔带着十足的警惕:“老板老板娘,介娘们瞅着可不像好人哪!能量波动……邪性!”

傻妞没说话,只是原本柔和的眼神陡然变得如鹰隼般锐利,双手自然垂在身侧,但每一根手指的骨节都蕴着机器特有的、千锤百炼的力量。

阿楚迅速和晏辰交换眼神。

晏辰不动声色地,将那台散发着幽蓝光泽的小装置滑进了袖袋深处。

阿楚往前一步,站到铁蛋身侧半步,目光澄澈坦荡地迎上那女子那双如鬼火燃烧的眸子,脸上挂着一丝适度的惊讶与好奇,仿佛只是在街头碰见了陌生人打招呼:“呦,稀奇!这年头连登场方式都这么环保无公害?姑娘,喝茶还是住店?没预约的话,我们大堂雅座也挺宽敞。”

她语气轻松,像拍打落在肩头的花瓣,却带着一种难以撼动的定力。

那深紫旗袍的女子仿佛才从自己的算盘世界里抽回一丝神智。

她极慢、极慢地抬起眼睑,那双墨黑的瞳孔一一扫过四周——佟湘玉的惊惧,白展堂的戒备,吕秀才的瑟缩,郭芙蓉从懵然到提起鸡毛掸子当武器的警惕,还有白敬琪僵住啃汉堡的滑稽模样。

最终,她的目光掠过阿楚和晏辰,最后定格在那片不断刷新、流光溢彩的直播弹幕上。

那两簇黑瞳里的鬼火似乎跳了一下,被那从未接触过的新奇事物短暂地吸引,随即又被更浓重的疯狂淹没。

“收……购……”一个干涩、嘶哑得如同粗布摩擦铁器、又如同干渴了数十年突然开口的声音,艰难地从她那薄而猩红的嘴唇里挤出。

她喉咙滚动了一下,仿佛吞咽着无形的焦炭,字句一点点从牙缝里艰难地磨出来,带着一种决绝的、无可辩驳的权威:“收购!你们……同福客栈!”

猩红的唇瓣张合间像是要淌下血来,每一个字都透着生杀予夺的冷硬。

她的手抬起,瘦骨嶙峋的手指猛地一拨!

紫檀算盘上,一片区域里的七颗上珠竟诡异地同时脱离算档,悬停在空中,散发着夺目的金光!

“我张子枫,盘下此地!明码标价——三百亿两白银!即刻生效!”

那七个悬停的金算珠滴溜溜旋转,金光暴涨,仿佛七个缩小的太阳!

炫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周围的光线,也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更令人心神剧震的是一股磅礴的、几乎要将人碾压成粉末的精神威压伴随着张子枫的狂啸当头压下!

“哗擦!!”白敬琪手里的汉堡掉了,油腻腻地砸在他鞋面上。

他爹白展堂脸色剧变,强顶着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脚下步法变幻,几乎带出了虚影:“掌柜的小心!这疯婆子的劲儿有点邪乎!”

“holy cow!!” 吕秀才再也端不住他的洋腔,吓得往后一跳,躲到了郭芙蓉更靠后的位置,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三百亿?!my Fu mei! 快看看她是不是高烧把脑子烧糊了?!三百亿买这个破……呃买咱们这个优质资产?!”

他关键时刻总算记起来这是自家产业。

“额滴个神天菩萨呀!”佟湘玉的尖叫突破了极限,她一把抓住身边李大嘴的胖胳膊当支撑,感觉腿都在发软,“张大妹子!你这算盘珠子是不是拿金子打的把你脑子砸出坑了?三百亿?!额这店加额这命都卖给你,也不值个零头吧?!这简直是……这简直是擀面杖探路——纯属瞎捣鼓!”

她气得陕西腔如同连珠炮,还夹杂着本地歇后语。

一片混乱中,龙傲天抱着他那个装满机关零部件的“百宝囊”,原本还在一旁看戏点评粤语俚语:“哇哦!阿妈话斋,好大阵仗!”

猛然听到“三百亿”和那扑面而来的精神碾压,他那张俊脸一沉,眉宇间瞬间凝聚起一股睥睨天下的狂傲。

他把宝贝布兜往后腰带上一别,一步踏出,挡在了爱妻祝无双身前,地道的粤语混合着怒其不争的腔调,火力全开:

“收你个死人头!扑街啦张子枫!”龙傲天声音不大,却字字如惊雷炸响,盖过客栈里的嘈杂,清晰无比地砸向那金光环绕的疯魔女人。

他那招牌式的宇宙级狂傲被彻底点燃,脸上是三分轻蔑七分挑衅,一根手指毫不客气地指过去,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金光上:“乜嘢三百亿?食屎啦你!我龙傲天整副身家,随随便便拎出件机关!随随便便!就系啱啱搞掂嘅永动水车甲,都值你九个亿白银!仲要系现银!唔系你哋呢种唔知系边度变出来嘅鬼画符黄金!九亿!真金白银实打实!有本事,即刻攞钱出来睇下啦!净系得把口识讲,识你系老鼠!含家铲!”

弹幕在龙傲天这通火药味十足、狂傲拉满的粤语输出下彻底疯了!

字幕滚动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龙爷开喷!粤语八级警告!】

【九个亿!现银!永动水车?真有其事?】

【弹幕翻译君已阵亡!但听懂最后一句‘含家铲’了!霸气!】

【这个张子枫精神明显不正常!鉴定完毕!】

【气场对撞!金算珠VS狂霸龙!给爷打起来!】

龙傲天的唾沫星子混着他无敌的机关身价宣言,劈头盖脸砸向张子枫。

祝无双一听老公自曝永动水车这等惊天秘密,急得直跺脚:“师兄!”

她下意识想拉住龙傲天,却被龙傲天一摆手挡开,气得祝无双叉腰瞪眼。

张子枫那双狂热的、燃着幽冥鬼火的眼眸,原本只死死盯着眼前的“障碍物”郭芙蓉和后面的吕秀才。

龙傲天这通粤语暴吼,字字铿锵,像冰雹一样砸进她的耳朵。

尤其是那“九个亿”的机关造物价值,就像一盆冷水,哗啦一下浇在了她疯狂燃烧的魂火上!

她瘦削的身躯猛地一颤,那薄薄两片紧抿的猩红嘴唇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生锈门轴摩擦般的干涩“呃”音,似乎想反驳,却又被一股更猛的怨毒之气堵住。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千年剧毒的箭矢,猛地从吕秀才身上拔出来,阴狠至极地钉在龙傲天那张意气风发写满“老子就是富可敌国”的脸上!

原本悬停在她胸前、散发刺目金光的七颗算珠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滔天恨意,骤然发出一阵高亢尖锐的嗡鸣!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

“敢看不起我们同福女侠?!”角落里,一直憋着小脸的吕青橙,眼看这怪女人要对她喜欢的白敬琪和他老爹发力,还一副要动手砸她青柠姐姐店铺的架势(在她心里同福就是青柠姐姐管的!),心里那点恐惧瞬间被熊熊怒火盖了过去!

小孩儿念头又直又冲,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猛地顶了上来,小脸绷得紧紧的!

“看招!惊涛骇浪!!”一声奶声奶气却充满绝对意志的娇叱在混乱中炸响!

只见吕青橙小小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窜出,两只肉嘟嘟的小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异常标准、蕴含磅礴力道的半圆!

没人看清她是怎么蓄的势,也没人看清她如何爆发。

那动作太快,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下一瞬,一股肉眼可见的恐怖气劲如同开闸的洪涛、又似九天坠落的银河,带着沛然莫御的巨力,目标明确——朝着张子枫紧紧握在胸前的那面诡异紫檀算盘,悍然轰去!

气劲无声,却仿佛裹挟着风雷之势,所过之处,空气被剧烈压缩,形成一圈圈半透明的涟漪波纹,狂猛向前冲击!

“青橙!”郭芙蓉的惊叫撕心裂肺,下意识想去抓女儿,只抓到一片空气!

“不好!”白展堂瞳孔骤缩,他的目光何等老辣,瞬间判断出吕青橙这一下,含忿而发,几乎凝聚了她小小的身体里潜藏的、足以与顶尖成年人匹敌的可怕“惊涛掌”内劲!

那金光算珠一看就不是凡物,硬碰硬之下……后果难料!

张子枫反应极快!

或者说,她对于任何可能威胁到她手中算盘的存在有着近乎本能的防御!

就在那凝如实质的惊涛掌力堪堪轰到面前之际,她紧握算盘的手猛一错!

七颗正在嗡鸣的金光算珠骤然在算盘上方凌空排成一个古怪的、尖角向外的星芒形状!

暗金色的屏障瞬间激发!

嘭——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响。

只有一声沉闷到极点的、如同巨石狠狠砸进了厚厚淤泥的声音,伴随着诡异的、令人牙酸的摩擦撕裂声!

吕青橙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海浪般掌力,毫无花巧地撞上了星芒屏障!

金光屏障剧烈地波动、凹陷!

表面出现无数水波般的褶皱!

那七颗算珠疯狂旋转,发出刺耳的锐鸣!

但屏障并未立刻破碎!

反而有一股阴冷尖锐、带着无尽贪婪邪念的反震之力,顺着惊涛掌力的来源,狠狠地反噬而回!

“青橙!”白展堂惊怒交加,身形疾动想去救援,却被这屏障挡住!

就在众人以为吕青橙要遭殃,惊呼甚至堵在喉咙口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道凝厚阴险的金光屏障,在扛住了九成惊涛掌力后,终于像一个被戳破的巨大肥皂泡,轰然碎裂!

不是爆开!

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剪刀裁过,瞬间解体!

更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屏障碎裂的瞬间,并没有恐怖的能量风暴席卷四周。

那屏障化作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不!

那根本不是什么纯粹的光点!

是叶子!

无数、无数闪烁着璀璨光泽的金叶子!

每一片都小巧玲珑,边缘极薄,如同秋风卷起的千千万万金色银杏树叶,又像是天神随手洒向人间的黄金碎片!

它们失去了屏障的束缚,骤然获得了自由,开始如狂风暴雪般漫天激射!

没有伤害力,只是纷纷扬扬,打着旋儿,亮晶晶地、无声无息地洒落下来,覆盖了整个客栈大堂的前半部分空间!

叮…叮叮叮……叮……

金叶子落在木地板上、砸在桌面上、弹在柜台边、甚至有几片调皮地沾在了白展堂肩头、落进了佟湘玉因为惊叫而张开的嘴里、粘在了吕秀才吓得苍白的脸上……

满室安静。

连一直紧张运作的全息直播弹幕都空屏了半秒。

所有人,包括刚刚还满眼癫狂的张子枫,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这场不期而至、奢华到了诡异的黄金雨。

“哇!!!”邢捕头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跳起,眼睛瞪得溜圆,贪婪又难以置信地狂叫起来,“金…金子!真金子!!”

他再也顾不上捕头身份,下意识地双手并用,疯狂地去捞去捡那些从天而降的金叶子!

一片、两片、抓在手里沉甸甸冰凉凉的感觉让他浑身都激动得哆嗦!

那可是真正的黄金啊!

他身后不远,燕小六快板都忘了打,一手按着腰刀,一手伸出去接住几片落下的金叶子,看着掌心里那闪瞎眼的小东西,喉结上下滚动,口水都快出来了:“我的娘嘞!真……真家伙!这……这得打多少趟快板才能赚回来哟!”

“天……天爷……”李大嘴捏在手里的那半截黄瓜“吧嗒”掉在地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眼珠子死死跟着那些旋转飘落的金光轨迹,“我滴个乖乖隆地咚!这……这要是换成排骨精粉肥肠……我能把这七侠镇撑破天去啊!”

他眼里已经开始冒肉和炊烟的幻像了。

郭芙蓉第一个从震惊中回魂,猛地扑向刚才差点被反噬的女儿吕青橙,一把紧紧搂住小娃子,全身都在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你个死丫头!吓死娘了!我……我……”

后怕的情绪堵在喉咙里,只剩下哽咽。

小吕青橙缩在母亲怀里,小脸上懵懵的,看看地上的金子,又看看那个突然变得好“富有”的可怕阿姨,完全搞不懂自己那一下惊天动地的惊涛掌到底发生了什么神转折。

莫小贝瞪圆了美目,看看身边的公孙不惑:“不惑哥?这……这什么法术?”

公孙不惑难得地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那些金光闪闪的叶子,又转向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茫然的张子枫,他操着上海话,声音带着不确定的迷惑:“伐……伐对头!我个催眠术顶多让人做做发财梦,金叶子是伐可能梦里变真钞票出来个!伊身上邪气重得唻……像被啥穷凶极恶东西缠牢了!”

龙傲天也被这从天而降的纯物理黄金风暴搞得有点懵,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百宝囊”,小声嘀咕:“厚礼蟹……永动水车甲要搞出这么多现钞金子……成本貌似真的扛不住……”

那些金叶子还在纷纷扬扬地落下。

弹幕在经过短暂的安静后,终于反应过来,瞬间信息爆炸:

【物理攻击变炼金术?!】

【青橙一掌打出个黄金矿脉?!】

【不是障眼法?!那是真金子!我看到了邢捕头咬了一口!】

【这算盘是点石成金器???】

【张子枫……她怎么跟丢了魂一样?】

晏辰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直牢牢锁在张子枫那面算盘和她本人身上。

他的微型粒子稳定器一直藏在袖中无声运转,此刻传来一股极其紊乱、充满负面能量和巨大悲伤的数据流。

他轻拍了下铁蛋壮硕的胳膊:“老铁,目标情绪剧烈崩溃,能量源极度不稳定。核心点在……”

他声音压得很低,但眼神精准地扫过张子枫紧攥算盘的手腕处一个被宽袖遮掩了大半的、样式古朴的银镯子。

“那个手镯,有强烈的生命能量残响和断裂标记。”

铁蛋厚重如盔甲的肩膀动了动,金属脖颈转了个微小的角度,发出轻微摩擦声,忠实的扫描射线无声启动:“收到,老板。扫描中……那镯子有特殊波段……指向……幼龄人类生物个体,标记状态……已‘中止’。重复……标记状态为‘中止’。”

即便是机器人冰冷的电子音,似乎也因为反馈的数据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白展堂是场中除郭芙蓉外最靠近张子枫的人。

就在众人被这场黄金雨彻底打乱阵脚之时,这位“贼祖宗”的目光却异常犀利。

在张子枫因为屏障被破、精神力量陡然失控产生剧烈间隙的那紧要一霎,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一丝极其隐晦的、不同于她那癫狂暴怒的阴寒精神力的波动!

一丝源自那被死死捏住的算盘本身、如同水波纹般的微弱、痛苦的能量涟漪,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声凄厉至极、微弱到几乎被所有人忽略的——

“娘亲……冷……”

这声音虚幻、飘渺,却又无比真实地如同钢针,刺进了白展堂的耳膜和神经!

白展堂身形巨震!

那不是幻觉!

盗圣的本能和对生死威胁的直觉让他瞬间明白了晏辰和铁蛋探测到的数据意味着什么!

也串联起了张子枫那疯狂眼神深处藏着的无边绝望!

“娘!——” 一声尖锐、恐惧又带着极致亲昵呼唤的童音,仿佛穿透了生死的壁障,猛地刺破了张子枫原本狂乱如风暴的精神核心!

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她的脑海深处,来自那被她日夜用算珠金光压抑、封印的、惨痛到极点的记忆深渊!

随着那声虚幻童音的呼唤,张子枫眼中疯狂燃烧、吞噬一切的鬼火,骤然被一股更强大、更原始的情感洪流冲击得摇摇欲坠!

那洪流是灰烬般的死寂,是冻彻骨髓的悲伤!

她紧握着算盘的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手部因为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仿佛那不是一面助她掠夺财富、掌控他人的工具,而是最后能吊住她性命的唯一稻草。

那把锋利的、用来攻击所有人的精神算盘,轰然倒塌!

嗡——啪!

那面散发着妖异紫檀光芒和暗金流光的算盘,随着她力量的崩溃,直接从她无力的双手中脱落,沉重地掉落在铺满金叶子的木地板上!

发出一声闷响。

紧接着,她整个人,像是一具被抽掉了所有筋骨的血肉傀儡,再也支撑不住那股强行撑起的、疯狂而偏执的气势。

瘦削的身体猛地一晃,直挺挺地向前软倒下去!

“哎哎哎?!” 白展堂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向前一抄,试图扶住这个前一秒还气势汹汹要“买”店的疯女人,语气混杂着本能的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对方遭遇的触动:“别介啊!这怎么说倒就倒啊?挺贵的……呃不,挺重的吧?”

张子枫倒下了。

那张涂着过份猩红口脂的脸庞再无半分之前的暴戾和矜贵,只剩下被泪水冲洗掉的粉黛和掩埋在死灰底色下的无尽悲恸。

她蜷缩在地板上,冰冷的黄金叶子硌着她的肌肤,身体如同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无声地剧烈颤抖。

大颗大颗的眼泪完全失控,如同滚烫的雨珠从干涸到极致、又被彻底冲垮的眼眶中汹涌而出,顺着她瘦削尖刻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洇湿了那些冰冷的黄金。

她哭得毫无声息。

整个身体紧绷地弓着,喉咙里只发出极其轻微的、类似窒息般倒抽气似的呜咽。

那是一种悲伤到了极处反而被堵死喉咙的绝望,连痛哭都成为了奢望。

只有胸腔剧烈的起伏和无声滑落的泪珠,无言地倾诉着那份能将灵魂溺毙的哀痛。

整个同福客栈落针可闻。

之前还疯抢金叶子的邢捕头和燕小六完全傻了,僵硬在原地,手里抓着的黄金变得又沉又烫,扔也不是,拿也不是。

李大嘴搓着手,胖脸上全是纠结和一丝后知后觉的恻隐。

佟湘玉看着地上那个无声哭泣的身影,捂在心口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脸上凶巴巴的表情不知不觉软化了,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喃喃着只有她自己能听清的话:“哎呀……造孽哟……”

郭芙蓉紧紧抱着同样安静下来的吕青橙,看着那无声落泪的背影,眼圈也红了。

母爱让她感同身受地颤栗。

莫小贝悄悄抓紧了公孙不惑的手,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忍和难过。

连之前最跳的白敬琪也呆呆地站着,懵懂地意识到这“疯婆子”好像非常非常难过。

弹幕区被这股无声的悲怆彻底淹没:

【暴风哭泣……】

【黄金雨换真眼泪……】

【天啊……那一瞬间她崩溃的样子……】

【那个孩子……没了?】

【她刚才的疯狂是因为这个?敛财是为了……复活?】

【傻妞!上!哄她!!!】

【快救她!别让她自己哭死!】

傻妞是第一个完全突破情绪屏障看清行动路径的人。

她一直如同最精密的机器般冷静分析全场。

在张子枫精神崩溃算盘坠地、她蜷缩倒地无声哭泣的那一刻,傻妞眼中蓝光闪过,核心指令判定优先级变更。

悲伤情绪识别达到阈值——安抚干预模式启动!

没有一丝犹豫,傻妞那看似娇小的身影瞬间向前。

动作轻盈无声如同飘落的羽毛,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极淡的残影,眨眼间便已跪坐于张子枫身边。

柔软的身体动作带着一种超越常理的精确和温柔。

她没有试图触碰张子枫紧绷抗拒的身体,双手直接悬空于身前,十指以一种舞蹈般的韵律飞速翻飞。

嗡!

一片柔和、温暖如旭日的淡金色光芒,毫无征兆地在傻妞双掌之间瞬间铺展开来,迅速构筑成一个直径约半米的全息影像区。

这片光晕极其温润,驱散了客栈里因为紧张而残余的寒意,更像是晨曦洒下的第一缕光。

光芒中,景象快速凝聚、稳定下来。

那是一个极其生动、细节逼真的全息场景:一片开满粉白小野花的绿油油山坡坡顶。

蓝天如洗,白云朵朵悠悠飘过。

几株胖乎乎的毛茸茸小蘑菇点缀在柔嫩青草间。

微风似有若无,连带着山坡下方几棵老柳树的细枝都仿佛在轻轻摇曳。

背景音不再是安静和压抑的啜泣,而是换成了极其悦耳、童真的旋律。

音乐风格难以定义是哪个时代,却饱含抚慰人心的力量,像最温柔的手指抚过绷紧的神经。

“小宝贝……小小宝贝……”傻妞那清脆干净的四川话在背景音乐中适时地响起。

她的声音不高,却仿佛有种魔力,每个字都带着温润饱满的光晕,精准地穿过张子枫濒临崩溃的心防:“乖囡囡,莫要伤心……天晴了哟……看花花开了……”

说话间,只见那片绿草茵茵的山坡中央,光影流动汇聚,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身影悄然凝聚成形!

约莫两三岁的样子,穿着嫩黄的小褂子、开裆裤。

脑袋上一小撮黑发软软地翘着。

小脸蛋肉乎乎粉嘟嘟,眼睛又大又亮,仿佛浸在清泉水里的黑葡萄。

他没有立刻奔跑雀跃,而是有些怯怯地、好奇地歪着脑袋,小嘴巴微微嘟起,那副神态懵懂可爱到极点!

活脱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年画娃娃!

小男孩的全息影像站稳后,大眼睛扑闪扑闪,像是在认真寻找什么。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蜷缩在地板上的、无声哭泣的女人。

小男孩那乌亮的眼睛里瞬间绽放出最纯净的、毫无保留的、全然的依恋和惊喜!

“娘……亲!”小男孩张开肉呼呼的短手臂,脸上绽放出足以融化世上任何寒冰的灿烂笑容,用稚嫩软糯的童音大声喊了出来!

然后迈开小短腿,咯咯笑着,朝着张子枫的位置,一步步地、又蹦又跳地“跑”了过来!

跑动的动作有些笨拙,小屁股一扭一扭,却充满了真实生命的热力和快乐!

每一步都似乎踩在虚幻的草地上,带着微微颤动的草屑光影。

在全息影像的界限边缘,小男孩的“脚步”似乎触及不到现实地板上的张子枫。

但他却毫不停滞,就那么“跑”到了跪坐在地的张子枫面前近在咫尺的空中!

他停下来,小脸上满是急切地“够不着”的委屈,小嘴巴嘟着,努力地踮起小脚丫,双臂竭力向前伸着,够向自己哭泣的娘亲。

那小手微微张合,像要抓住什么。

他仰着小脸,大眼睛亮晶晶地映着满坡的阳光和娘亲哭泣的脸庞,小眉头微微蹙着,委屈又甜腻地再次喊道:

“娘亲!抱抱宝儿!”

这一声奶音呼喊,穿透了虚拟与现实的壁垒,直直刺入张子枫毫无防备的心脏深处!

张子枫那无声的哭泣骤停。

她如同被一道最柔和也最猛烈的电流击中!

身体猛地一颤,原本死死咬住嘴唇、堵住呜咽的劲道彻底松懈。

一股无法形容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和喉咙!

“呃……呜……哇……啊啊啊啊——!!!”

长久压抑的火山终于冲破了最后的地壳!

撕心裂肺的、惨痛的嚎啕如同被最锋利的刀豁开了封闭的喉咙,猛地爆发出来!

那不是呜咽,而是如同垂死野兽般绝望的悲鸣!

她几乎是本能地、仓惶失措地伸手,试图去抓住眼前光幕中那个“宝儿”的小手!

“宝儿!我的宝儿!!”她的声音嘶哑变形,如同粗布刮过锈铁,“娘在!娘在这儿!宝儿不冷!娘抱着!娘抱着宝儿就不冷了!!”

泪水汹涌决堤,混合着鼻涕,在她苍白狼狈的脸上肆意流淌。

她猛地向前扑爬,整个人几乎趴在了地上,伸着颤抖的双手想要抱紧那片虚幻的光影,仿佛那就是她的全部世界,是茫茫苦海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娘亲!宝儿乖……宝儿在这儿呢……”全息光幕里的小男孩影像似乎感应到她的情绪波动,小脸上的委屈化作甜甜的笑容和安慰。

他努力地“依偎”着那并不存在的母亲怀抱,小手在虚幻中轻轻拍打着空气中的光影,像是在安抚哭泣的母亲:“娘亲……莫哭啦……看花花……好漂酿……”

他小手指了指四周山坡上的野花,又笨拙地摸向自己的小口袋。

影像随着傻妞的手指微调,光影聚焦在小男孩伸向小口袋的手上。

一只和他小手比例完美契合、闪烁着彩虹色光泽、材质像是流光晶体的——棒棒糖,被小男孩吃力地从全息口袋里“掏”了出来。

“糖糖……甜的……”小男孩像捧着自己最珍贵的宝贝,费力地把那只彩虹棒棒糖“递”到张子枫眼前的光影区域前。

那棒棒糖的糖体晶莹剔透,散发着蜜糖般的光泽。

小男孩仰着小脸,期盼地看着自己伤心欲绝的娘亲,大眼睛里全是安慰:“娘亲吃……吃了不哭……好甜的咧……”

他那笨拙又真诚的动作,如同天使亲手献上的甘泉。

“宝……宝儿……”张子枫的嚎哭在那只递过来的、小小的、闪着光的棒棒糖前戛然而止。

她喉咙里像是堵了滚烫的烙铁,只能发出破碎的气流音。

她看着光幕里儿子那张天真烂漫、努力安慰她的小脸,看着那只伸过来的、象征着他简单纯粹快乐的小棒棒糖。

一股浓烈的、几乎让她晕厥的温柔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愤怒、绝望和癫狂的执念。

她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不敢再碰触那虚幻的光,怕一碰就碎。

全身的力量都随着那决堤的哭泣被抽干了,她无力地侧躺下去,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脸埋在那些同样冰冷、却不再能给她带来一丝暖意的金叶子里。

只有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幼兽般沉闷颤抖的呜咽,和她口中一遍又一遍破碎低吟的“宝儿……我的宝儿……娘错了……娘不该……不该……不该……”

泪水滚烫,灼烧着她的脸颊和心。

忏悔低语如同尖针,深深扎进所有旁观者的心脏。

整个客栈大堂落针可闻。

之前因龙傲天怒斥而刷屏的弹幕彻底安静了。

所有人都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看着那个女人在最温柔的幻影前彻底崩溃,碎裂成粉末。

佟湘玉悄悄背过身去,用袖子用力擦着眼角。

白展堂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胸口像压了块巨石。

郭芙蓉把头埋在吕秀才肩膀上,肩膀轻轻耸动。

吕秀才抚着妻子的背,脸上早已没有了搞怪的表情,只剩下沉沉的叹息。

连最欢脱的莫小贝都红了眼圈,紧紧攥着公孙不惑的手,吸着鼻子说不出话。

弹幕区一片安静后,开始缓慢滚动,再无半分玩笑气氛:

【孩子……没了……】

【黄金万两……赎不回一声‘娘亲’……】

【崩溃……太痛了……】

【傻妞干得漂亮……虽然只是幻影……】

【别说了……泪腺崩了……】

【那声撕心裂肺的‘宝儿’……受不了……】

龙傲天站在人群后侧,看着那个蜷缩在地的女人,看着光幕里那个努力“哄”妈妈的小男孩。

他那张素来写满“老子天下第一狂”的脸上,第一次褪去了所有锋芒,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凝肃。

他抬起手,沉默而郑重地按了按自己那个鼓鼓囊囊的“百宝囊”,又下意识地隔着衣料,摸了摸紧紧贴在心口的某个坚硬的东西。

“傲天……”旁边的祝无双敏感地察觉到丈夫情绪的变化,她太熟悉他了,担忧地轻唤一声。

龙傲天没有看妻子,他那双平日里神采飞扬、总带着点戏谑和狂气的眼睛,此刻竟有些深邃的潮湿。

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里的湿意已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取代。

那是一种下了莫大决心后的沉静光泽。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脚步沉重地、一步一步绕开满地的金叶子,走到那片温暖的、放着“宝儿”的坡顶野花全息影像旁。

他高大的身影沉默地矗立在张子枫蜷缩抽泣的身体旁边,像一座可靠的礁石面对着哀伤的海洋。

然后,在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龙傲天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缓缓抬起了他的右手。

只见他手腕内侧突然亮起一圈密集排列的、指甲盖大小的幽蓝色光点。

光点之间纤细的能量纹路连接闪烁,瞬间构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精密的几何图案!

图案投射出的光芒并非散逸,而是精准地落在了他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已取出的一个巴掌大小、外形酷似科幻电影里微型机甲钥匙扣的金属物体上!

嗡!

那金属物受到投射的光芒照射,骤然发出低沉而强劲的能量核心启动声!

下一秒,金属物瞬间解体!

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中飞速延展、重塑!

无数更小的金属单元闪电般拼接、折叠、嵌套!

眨眼之间,一台高约一米出头、线条流畅充满科技感、表面覆盖着蓝紫色哑光装甲、骨节处隐约可见能量流光脉动的——小型人形机甲,赫然出现在龙傲天身侧!

机甲稳稳落地,发出轻微而又充满力量的合金摩擦声。

它的头部设计简洁流畅,两粒椭圆形的眼部传感器闪烁着沉稳的黄光,无声地扫视着全场,最终定格在依旧沉浸于悲伤幻影和巨大悲痛中的张子枫身上。

龙傲天的声音终于响起。

不再是之前那种标志性的、狂拽炸裂的调调,他的粤语混合了塑料普通话,却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沉稳、清晰和无比郑重的穿透力,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大堂,每一个字都如同刻入人心:

“张小姐。”他开口,目光直视着那因哭声稍微停滞而微微颤抖的蜷缩背影,“人死……确系冇得翻生噶。”

光幕里的“宝儿”似乎感应到了这份凝重,也停止了拍打安慰的动作,好奇地眨着大眼睛看向这个新出现的“铁巨人”,甚至忘了手里的彩虹棒棒糖。

龙傲天侧过头,看了一眼身边静静伫立的小型机甲,他的指尖在那冰冷的、闪耀着科技蓝光的合金臂膀上轻轻拂过,眼神掠过一丝复杂的、带着骄傲和某种承诺的微光,继续道,声音拔高了几分:“但你睇下!”

他手臂猛地向那光幕中好奇探头的小小幻影一指!

声音带着一种可移山海的自信和某种近乎神迹的承诺:“科技噶力量唔使讲笑!十年!俾我十年!”

他目光灼灼,仿佛透过“宝儿”的幻象看到了未来某个辉煌的节点,“我!龙傲天!要打造一副可以承栽思念!接引魂魄!重写生命轨迹噶超级机甲!”

他猛地一步上前,不顾祝无双担忧的低呼,直接在那片洒满阳光的山坡全息投影前,在那个好奇眨巴着大眼的“宝儿”幻象旁,坚定地伸出了右手。

那只刚才还拂过冰冷机甲的手,此刻掌心朝上,带着一种最原始也最郑重的邀约姿态,伸向那个蜷缩于冰冷金叶中的、被丧子之痛碾碎灵魂的母亲:

“今日!”龙傲天的声音如同沉雷落地,在这片温暖的光晕中回荡,充满了创造者无与伦比的热望和承诺,“张小姐!上机!我带你睇下!真正噶力量!”

他的眼神不再狂傲,而是充满了令人难以抗拒的、仿佛要改写星辰的诚挚光芒,“钱买唔翻你噶细路!”

“但系!”他斩钉截铁,字字千钧,“科技同决心!可以俾佢噶故事,系新噶世界入面,再写落去!”

满室安静。

除了傻妞维持的野花山坡投影和“宝儿”好奇的眼神之外,只有龙傲天伸出的手和他身畔那台沉默伫立、在暖阳全息光影映衬下熠熠生辉的机甲,证明着那并非疯言呓语。

滴答。

一滴泪水终于从张子枫低垂的脸颊滑落,不是砸在金叶子上,而是滴落在她身前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个小小的水渍。

那压抑的、濒死般的呜咽,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卡了一下,停滞了一个拍子。

她蜷缩的身体,极其微弱的、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

像是冻僵的蛇被强光灼痛,又或是深埋死土的种子被第一缕春雷唤醒。

一滴,再一滴……温热的液体洇湿了她紧贴地面的袖口。

一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力气,正小心翼翼地挣扎着,试图从那片湿冷的绝望沼泽里……爬出来。

佟湘玉悄悄抹去眼角的水光,看着满地散落的、无人再去关心的璀璨黄金,又看看那个在虚幻温暖前崩溃又因一丝渺茫希望而挣扎的女人,嘴里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声。

这一声叹息,没有半点陕西腔自带的喜感,只剩生活磨砺后的洞明和对世事难料的感慨:

“这人呐……唉……钱到用时……真真儿是……”

她的话没头没尾,却道尽了黄金满堂也填不满的深渊空洞,也点破了此刻那份冰冷财富在人间至情面前的彻底苍白。

光幕里的“宝儿”似乎对奶奶的叹息产生了反应,他扭着小脑袋,困惑地看看低语的佟湘玉,又看看身边蹲下身子似乎想要更靠近他的“铁巨人”,小嘴巴动了动,最终只是对着光幕外蜷缩的身影,再次小声地、甜糯地呼唤:

“娘亲……摸摸头……”

张子枫的肩膀又剧烈地抽动了一下。

如同溺入深海的鱼终于挣扎着触碰到一丝活命的氧气。

沾满泪水、混杂着灰烬和口脂颜色的手指极其缓慢、极其小心翼翼地,颤抖着向前探出,悬停在那片温暖光晕中“宝儿”小脑袋的位置上方。

指尖穿透的只是虚无的光。

冰冷的虚空感让她发出一声极度压抑的痛苦呜咽,如同受伤的兽在喉管被扼住的濒死边缘挣扎出的最后一声哀鸣。

然而,就在那份绝望的冰冷触感反馈回神经的瞬间!

一只温暖、粗糙、带着薄茧的、属于女人却充满力量的宽大手掌,稳稳地、轻柔地覆盖在了张子枫那只悬停在空中的、冰冷颤抖的手背上!

“嘿哟,莫要光摸‘空气娃娃儿’嘛!”傻妞那口清亮干脆的四川话在这安静的凝滞中响起,带着一种无可辩驳的活泼和不容抗拒的关切。

她顺势握住张子枫的几根冰冷手指,轻轻往下拉,将那冰冷的手引领着搭在了自己温暖而充满真实触感的膝盖上。

“你看嘛,我咯膝盖儿,不比那冰冰凉的地板舒服多多嗦?”傻妞眉眼弯弯,笑容带着一种奇特的天真穿透力,轻易刺破了张子枫沉溺的悲痛浓雾,“冷兮兮的嗦?快起来!坐到热和板凳上去!”

傻妞说话间,另一只手也没闲着。

她手腕灵巧一转,变戏法似的捏住一根棒棒糖——糖体是那种在阳光下流转着钻石般剔透光泽、包裹着浓郁焦糖色的晶体——正是刚刚投影里“宝儿”试图“递”给母亲的那款甜蜜化身!

“来啰!莫哭了嗦!”傻妞把糖径直塞进张子枫的掌心,用那根棒棒糖坚硬冰凉的塑料小棍儿轻轻点了点她沾满泪水的脸颊。

这个动作,赫然与刚才投影里“宝儿”笨拙“安慰”的动作如出一辙!

“吃点甜的!心头头就不得那么苦兮兮啰!”

棒棒糖那冰凉光滑的触感与掌心残留的泪滴形成鲜明的对比,像一道小小的冰棱刺入混沌的意识海。

张子枫布满血丝的眼球极其僵硬地、一寸寸地转动,视线从光幕中乖巧的“宝儿”身上缓缓下移,最终死死地钉在自己被傻妞按在温暖膝盖上的手和那只躺在掌心、流光溢彩的棒棒糖上。

一股无比强烈的酸涩和热流再次凶猛地涌上她的鼻腔和眼眶。

她死死咬住颤抖的下唇。

然而这一次,那即将爆发的痛苦洪流却硬生生卡在了喉咙深处。

她像一头被无形绳索捆缚了咽喉、在生死挣扎线上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濒死困兽,只发出了一连串破碎的、如同被砂砾堵塞气管般艰难倒气的“嗬…嗬……”声。

她的身体微微晃动着,如同风中烛火般随时可能熄灭,但眼神深处那疯狂燃烧过的、只剩下死寂灰烬的鬼火深处,一点微不可查却又顽强不熄的光,在傻妞温暖的手和那颗璀璨糖果的映照下,微弱地挣扎着,像是暴风雪后云隙中艰难透下的第一缕熹微。

她低垂着头,喉咙里依旧滚着压抑不住的悲鸣余音,身体还是无法控制地颤栗抽搐,像是刚从极地冰湖中被拖上岸的生灵。

然而,另一只一直死死抠着冰冷地板、指甲几乎翻折的手,却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抬了起来,在所有人屏息的目光中,那只染着尘埃和泪迹的手,颤抖着、犹豫着,最终……小心翼翼地、像触碰一件稀世珍宝般,轻轻握住了被她攥在手心,被泪水浸润得格外璀璨的那根棒棒糖的塑料棒柄。

温热的泪水又一次失控地滚落,砸在冰冷的棒棒糖顶端。

棒棒糖顶端那坚硬冰凉的晶体外壳,此刻却像被滴落的岩浆般融化……那纯粹是泪水带来的错觉。

真正的融化发生在那颗被撕裂太久的心灵深处。

张子枫用尽力气,把糖往嘴边送。

棒棒糖顶端坚硬的晶体外壳触碰到她干裂染血的唇瓣。

她舔了舔,很甜,甜到发腻的糖精味道瞬间在舌尖炸开。

“呵……”一声又苦又涩的气音从她喉咙里挤出。

泪水和甜味在口腔里混成一团怪异的、令人心碎的咸甜。

光幕里的“宝儿”看到娘亲终于动了,小脸上立刻绽放大大的笑容,挥舞着小手在原地蹦跳起来:“甜甜喽!娘亲笑喽!”

脆生生的童音带着纯粹的喜悦穿透了空气。

傻妞满意地点点头:“对头!吃点儿甜嘞!日子再苦嘛,总还有糖可舔得咯!”

傻妞一手轻轻拍打着张子枫剧烈起伏的脊背(入手是令人心惊的嶙峋瘦骨),另一只手则牢牢攥着她的手不放开,目光扫过那台沉默伫立、在野花光影中显得既冷硬又奇异地平添了几分希望色彩的机甲,以及依旧坚定伸着手、眼神灼灼等着回应的龙傲天。

她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既非机械也无人类悲悯、纯粹出于程序逻辑和最直接善意产生的坚定笑容:

“就是哈!莫趴地下!跟那个大块头走一遭嘛!他个嘴巴啷个大,放炮倒是蹦得高!未必里头还有点真名堂?怕啥子嘛!去瞅一眼又不得少二两肉!”

傻妞的语气斩钉截铁,如同帮自家姐妹拿主意般无可辩驳,“万一嘞?万一那个铁坨坨里头真有个‘新鲜世界’在等你家娃儿嘞?”

张子枫的身体猛地一震!

傻妞这句话如同惊雷,劈开了她死死封闭的绝望囚笼!

那点微弱的、挣扎着的光,骤然膨胀了一下!

她沾满泪水和污渍的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两下。

没有发出完整的声音,但那干裂的唇瓣颤抖着,仿佛在无声地重复着那两个字——万一。

一直悬停在眼前的那只手(龙傲天的手),又坚定地朝她面前送了半寸。

那手指上甚至还沾着点刚才不小心蹭到金叶子的灰尘。

粗糙、有力、充满钢铁般的意志。

张子枫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她看着那只手,又看看身边那台静静矗立、在傻妞创造的全息暖阳光影里沉默却坚定伫立的小型机甲,以及机甲身边那个眼神不再狂傲、只剩下一种近乎神圣般庄严热望的男人。

“娘亲……飞飞……高高……”光幕里,“宝儿”的小手指突然指向龙傲天身边的机甲,大眼里充满了新生的好奇,对着张子枫奶声奶气地催促着。

这一声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如同投入冰封湖泊的最后一把火种!

张子枫沾满泪水和金粉尘屑的脸上,挣扎着,挤出了一个无比痛苦、无比扭曲、却又混杂着一丝最纯粹、最微弱期望的……表情。

那不是笑,只是生命本能向着光的一种挣扎的痉挛!

她那只被傻妞紧握着的手猛地用力回握了一下!

不是求救,更像溺水者在昏迷前的最后一次本能抓握!

然后,在傻妞恰到好处的搀扶力道下,在那片温暖的光影和“宝儿”好奇眼神的注视下,在那只充满力量和承诺的手的无声催促下,在那台冰冷外壳下似乎潜藏着某种生命意义的机甲前——

张子枫紧闭着双眼,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对抗命运的力气,任由自己如同被抽掉丝线的傀儡般,被傻妞坚定地搀扶了起来!

她的身体摇晃得厉害,几乎完全靠在傻妞身上。

她依旧低垂着头,不敢再看那片虚幻的暖光和光晕中的“宝儿”。

她那只紧握着棒棒糖的手攥得骨节发白,指缝间泄露出一点晶亮的糖体碎屑。

她的另一只颤抖的、冰冷的手,仿佛承载着绝望深渊中的全部重量和最后一丝几乎不存在的希望,艰难地、无比缓慢地抬起,在半空中停顿、犹豫、挣扎了漫长如同数个世纪般的几秒钟后——

终于,轻轻地、轻轻地碰触到了龙傲天那只一直悬停在那里、布满灰尘却滚烫的手掌边缘!

那指尖一触即离。

冰凉,颤抖。

龙傲天猛地收拢五指,如同钢铁巨钳,却又在即将完全握住那冰冷指尖的刹那,极其克制地放松了力道,只将那几根冰冷颤抖的手指稳稳地包裹在自己温热粗糙的手心。

他没说一个字。

那双平时飞扬跋扈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一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火焰!

“坐稳咯!”龙傲天低沉的声音只吐出这三个字,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然和沉稳。

无需眼神示意,那台静静伫立的机甲感应到指令,胸口舱门无声滑开,露出一个刚好容纳一人的狭小空间,内部泛起柔和的橘黄色照明光晕。

傻妞干脆利落,几乎是半抱半扶,帮助虚弱无力的张子枫挪到机甲前。

龙傲天另一只手稳地扶住她的肩膀,毫不避讳地将她半推半送地塞进了那个闪烁着橘黄暖光的狭窄空间。

张子枫紧握着棒棒糖,整个人深深蜷缩进去,脸埋在膝盖上,只留下一个被悲伤和风霜摧残过的背影。

机甲舱门无声合拢,将那个蜷缩的身影彻底吞没在金属外壳之下。

机甲外部发出低沉的嗡鸣,蓝紫色的能量流光如同血脉般瞬间奔涌起来!

整个机械体微微离地悬浮起来!

引擎启动的澎湃动力感弥漫开来!

龙傲天没有再停留。

他扭头看向佟湘玉,用一种从未有过的郑重口吻:“掌柜嘅!劳烦睇实啲机!我去去就翻!”

他身形一晃!

快得连白展堂也只捕捉到一抹残影!

直接窜向后院!

后院方向传来一声更大、更澎湃的引擎咆哮声!

如同远古巨兽猛然苏醒!

轰——!!!

强大的气流猛地卷过后院门,带起一阵烟尘扑进大堂!

一台体型庞大数倍、造型更加狰狞流线、通体覆盖暗紫能量纹路、宛如深海巨兽的庞大飞行机甲,轰然拔地而起!

只留给客栈众人一个冲天而起、拖曳着蓝紫色能量尾焰、瞬间破入云霄的霸气剪影!

【卧槽!真飞了!!】

【机甲骑士!载着破碎母亲起飞!】

【龙傲天……原来这么靠谱?!】

【那台小机甲是信标?钥匙?】

【等后续!】

【孩子……真的能在“新世界”开始吗?】

【哭了又笑了!有希望了!】

后院上空那台庞大的机甲引擎轰鸣声还未彻底消逝,空气中只残留下一道淡紫色的轨迹,如同宣示过的笔迹,缓缓淡化在澄澈的蓝天上。

大堂里,却依旧保留着刚才能量引擎启动时的震荡余韵。

佟湘玉捂着心口,看着那台悬浮在野花山坡光晕旁、安静承载着哀伤母亲的紫蓝色小机甲,长长舒了一口气,夹杂着陕西腔的自言自语:“哎呀……可算……飞走了……”

这声“飞走了”,像是打破了某种沉重的魔法禁锢。

嗡——!

空气中那虚幻的花草山坡和小男孩的灿烂笑容轻轻摇曳了一下,如同湖面被投入石子泛起的涟漪,随后悄然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一点淡淡的能量光芒逸散开来,带来最后一丝暖意。

傻妞完成了她的安抚使命,那充满活力的四川话也随之收敛,恢复成平常那种带着点金属质感的轻快:“没得事体喽老板,警报解除。情绪波动降到安全线里头咯。”

“my god……”吕秀才目光茫然地扫过满地狼藉的闪亮金叶子,又看看那台沉默的小机甲,“Amazing but so unbelievable...三百亿变一捧金叶子,泼妇变身伤娘亲,龙公子瞬间救世主……这剧情,莎士比亚都不敢这么写啊!”

他似乎忘了莎士比亚是谁,只为了押韵。

郭芙蓉从丈夫肩膀上抬起头,眼圈红红,但情绪平复了很多,跟着嘀咕:“就是……这可比咱客栈过去十年加起来的热闹还要……还要……”

她找不出形容词,最终憋出,“还要‘awesome’!”

她用力点点头,仿佛这个词就代表了所有的震撼。

“哗擦!”白敬琪还保持着捧汉堡的姿势,可惜汉堡早已掉在地上,他低头看看,才反应过来,赶紧弯腰去捡油腻腻的“残骸”,嘴里还不满地嘟囔,“多可惜啊!我加足了双层牛肉饼的新款麦旋风限量堡……”

“麦你个头!”白展堂一巴掌呼在儿子后脑勺上,没用什么内力,只是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刚那阵仗差点把屋顶掀了也没见你关心,就惦记你那口吃的!”

“爹!轻点儿!”白敬琪揉着脑袋跳开,委屈巴巴。

邢捕头和燕小六还尴尬地站着,手里还捏着几片象征富贵也象征悲剧的金叶子,扔也不是,留着更烫手。

最终还是佟湘玉挥着蒲扇发话了:“邢捕头!小六!愣着干啥?这满地金灿灿的玩意儿,看着就闹心!帮着收拾了!先堆到柜台底下角落里!回头……呃……等那位张大妹子心定神稳了再说怎么处置!”

她又指指后院方向:“去瞅瞅!刚才龙大官人那大家伙起飞,没把后院篱笆拱坏吧?还有李大嘴!黄瓜捡起来洗洗还能吃!败家玩意儿!”

“诶!诶!掌柜的放心!我这就去!”李大嘴赶紧弯下腰捡他掉在地上滚了灰、原本能蘸酱啃着吃的那半截黄瓜。

莫小贝和公孙不惑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底残留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不惑哥,”莫小贝小声凑近公孙不惑,“你刚才……真没感觉到啥?比如……某种‘愿力’?或者更强的‘执念’?”

公孙不惑摸着下巴,一脸困惑地摇头:“伐对……伐对劲……我个本事最多弄点心理暗示,根本搞弗出噶种点物成金的本事……太妖奇了!像被啥恶灵附体了魂灵光!”

他眼神里还带着对那诡异算盘能力的深深忌惮。

晏辰和阿楚一直并肩站着,此刻才低声交流。

晏辰看着那台小机甲的眼神带着科研工作者的凝重:“核心能源和生命支持读数稳定。目标生命体征……极度虚弱,但无生命危险。精神层面……哀伤被重新引导,那点‘万一’的念头……成了新的锚点。”

阿楚轻轻呼出一口气,伸手挠了挠脑袋,显得有些心累:“我的科学素养告诉我这不可能……可刚才那场面……”

她目光转向傻妞,眼神柔和下来:“傻妞,干得真漂亮。”

傻妞微微颔首:“职责所在,老板。”

铁蛋挠着头,他那口大碴子东北腔带着强烈的困惑:“老板,老板娘,俺这处理器高速运转半天也整不明白,钱这玩意儿,咋就能跟娃娃的命拉扯到一块堆去?这算法完全跑不通啊!”

他这个问题直白又深刻。

阿楚目光飘过满地冰冷的金叶子和那台暂时陷入沉寂的小型机甲,缓缓摇头:“有些人……穷得只剩下钱了。可再多的钱……也堆不回失去的东西。那算盘……”

她眼神微微眯起,“也许本身就是一种扭曲的绝望。”

“人,终究是要活在‘希望’的光底下,而不是‘财富’的黑影里。”晏辰接过了话头,声音低沉而清晰。

他揽过阿楚的肩膀,力道不重,却传递出一种相互支撑的踏实感。

【真理!钱堆不出爱与新生!】

【‘万一’是人心的不死火种!】

【龙傲天给她点了把希望的火!】

【科技与慈悲……好强的组合拳!】

【结局升华了!泪流满面!】

【同福客栈,灵魂摆渡站!】

【金叶子刺眼,但人情味暖人!】

佟湘玉拍着手站了起来:“好啦好啦!热闹演完,生活继续!”

她大手一挥,指点江山,“青柠!去门口把咱‘童叟无欺’的幌子支棱起来!无双啊,厨房里那锅大骨汤该翻滚咕嘟了吧?展堂!瞅啥呢?把你那宝贝儿子手里掉地上的肉捡起来处理了,看着窝心!小贝和不惑!赶紧研究研究!那啥安神香的配方再改改!我看今儿受惊吓的不止一个两个!郭芙蓉吕秀才!还抱着干啥?上才艺!给家人们来段情歌对唱!热闹压压惊!李大嘴!今儿中午——改做红糖醪糟小汤圆!多加糖!把心都甜回来!”

在佟湘玉井井有条的指挥下,之前还沉浸在巨大情绪风暴余波中的客栈众人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郭芙蓉擦擦脸,一把拉过还没完全回神的吕秀才:“秀才!e on!快给家人们宝宝们整两句应景的!英文开场!”

吕秀才清清嗓子,强作镇定:“Alright! Ladies and gentlemen in the live streaming room! this is your old friend, the legendary talent, xiucai Lu! Now, together with my beloved Fu mei…”

他话没说完,郭芙蓉嘹亮高亢、带着点鼻音的歌声已经毫无预兆地彪了上去:“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吕秀才一个趔趄,差点被这突然拔高的调子掀翻,手忙脚乱地跟上:“开在春风里~~~”

声音七扭八歪,顿时满堂爆笑。

白展堂看着这“灾难级”的对唱,笑得前仰后合。

邢捕头和燕小六趁机迅速清扫地上的金叶子,叮当作响的声音被歌声和笑声掩盖。

李大嘴哼着小调一头扎进厨房。

莫小贝和公孙不惑头碰头研究起了香方。

白敬琪贼兮兮想溜去后院看机甲,被他娘佟湘玉一个眼刀钉在原地。

晏辰和阿楚看着这瞬间复苏的烟火气和喧嚣,彼此相视一笑。

那台载着一位母亲无尽伤痛与一丝渺茫希望的微型机甲,依旧静立在角落,被窗棱分割进来的阳光斜斜照亮半身,沉默地守护着它舱内那微弱的心跳和沉重的祈愿。

【烟火人间,生生不息】

【治愈神剧!笑中带泪!】

【掌柜的!你是我的神!】

【就爱看秀才小郭车祸现场!】

【希望常在!同福加油!】

【等龙神归来续写!】

风过庭院,带来草木生长的气息。

后厨汤锅沸腾的咕嘟声,情歌跑调的嬉笑声,扫除金叶的叮咚声,低声的讨论声交织在一起,冲散了所有残留的阴霾。

门楣之上,“同福客栈”四个大字,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梧桐未老籽新裂,

算尽黄金泪满襟。

旧梦难温空锁恨,

明朝新焙更待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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