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熟悉的墓碑下摆着的东西，眼镜男缓缓蹲下身，似笑非笑的伸出食指将酒杯拨倒，清澈透亮的酒液像蛛网般蔓延，滑进他的鞋底。
“老东西，当初我求着拜你为师，你说我心思不正、本性难移，死活不肯。”
他一屁股坐在碑前，百无聊赖拨弄着身侧的灌木。
“结果，你转头就把那姓郭的匹夫收下，他懂什么研究！”指尖揪下一片脆嫩青叶，在指尖翻弄，“现在，我在韩工手下，而那姓郭的进了牢！你却在地府里！”
“天道好轮回！这么多年，我年年来你坟前汇报。你说，除了我，还有谁这么惦记你？”
“你活着的时候，家里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可现在呢？”
眼镜男拍拍皮鞋上的纸灰起身，“这一次，怕是你那孙女最后一次来替你扫墓，晚点，她就来跟你团聚！别急！”
盯梢的人说他们来了墓园，他就放下手头的事马不停蹄跟了过来。
要不是这三人，他还想不起来给这老头子‘报喜’。
等韩老来了沪市，他孙女和那姓郭的，以后就都不能在他眼前蹦跶了！
夜色沉沉，郊外老榕树，虫鸣声争先恐后。
细碎的脚步声打断虫鸣，一个人影从黑影中走出，快步走到树下，弯着腰找寻着什么。
像是找到个风水宝地，他四下张望，确认无人跟踪后，从怀中掏出一把小铲子。
蹲下身，开始挖掘树根旁的泥土。
蚂蚱被惊扰，从他铲子下惊慌四散。
“老江啊老江，你藏了一辈子的东西，最后还是落在我手里……”
他低声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难以压抑的兴奋，手也挥舞的更起劲。
铲子刚掘进几寸，一道刺目的手电光直射他的眼睛！宛若闪电劈开黑夜，揭开他龌龊的行径。
“韩老，这么晚了，挖什么呢？”袁砚舟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冷冽如刀。
韩老浑身一僵，猛地抬头。
只见四周黑影晃动，数道人影从暗处走出——袁砚舟、江映梨，还有几名持枪的警卫，将他团团围住。
他脸色骤变，手中的铲子“当啷”一声落地。
“你们……你们算计我？！”他咬着牙从嗓子里挤出这句话。
江映梨缓步上前，月光下，她的眼神冷得可怕。
“不是算计，是请君入瓮。”
如果他放弃这份设计图，不想鸠占鹊巢、李代桃僵，她们又怎么可能有机会抓得住他！
只不过是放出了一个假消息，他就巴巴的赶来，生怕晚了一点，怕是研究所那边催的紧？
他不愿意多想想，恐怕更是怕他们两个先把东西挖出来，自己没了那设计图，交不了差。
实在是，鼠肚鸡肠。
审讯室里，白炽灯刺眼。
韩老坐在椅子上，尽管双手被铐，他却怡然自得的靠在靠背上，脸色平静的像是回了老家。
“是我技不如人，被你们抓了把柄。愿赌服输，你们想怎么处置？”
韩老低笑，一副任由他们处置的无赖样。
江映梨：“处置？我们能怎么处置你？不过是依法处置！把你这些年干的事都吐露了，没准还能少坐几年牢！”
“不可能！”他抬头，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解脱，“老江当年宁愿死也不肯交出来的东西，最终还是被我找到了！”
江映梨猛地拍桌，眼中怒火翻涌：“你害死我爷爷，又害死我爸妈，就为了这个图？！”
韩老看着她，忽然笑了。
“你真像他……倔，太倔了。”他摇头，“可这世道，光靠倔是活不下去的。老江不懂变通，所以他死了，而你！”
他话音未落，袁砚舟已经上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眼神森寒：“再敢说一个字，我让你生不如死。”
韩老被掐得脸色发青，却仍在笑，笑得狰狞。
“你们，真以为……抓到我就结束了？”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
“砚舟。”
江映梨喊了一声，袁砚舟手一顿，厌恶的甩开他，韩老脑袋砰地一声撞上靠椅。
老人垂下脑袋，急促的呼吸着，发出嗬哧呵哧的声音，像是破洞的风车。
“你还是不想死。”她声音如冰，激得韩老头皮发麻，“要是不想主动坦白，我可以把你送到那群，被你冤枉下放的研究员手上。”
她抬起手，在刺目的灯光下，十指红润饱满。
韩老看着那双手，浑身一颤。
当初，也是这么一双手，在研究院里泼满汽油，划开火柴……
那晚，连天空也印上橘红，哀嚎声、打砸声，响彻云霄。
三天后，韩老终于吐露完他这么多年做的事，情节恶劣，被押入特殊监狱。
所有被污蔑下放的研究员平反，国家赔偿，并重新聘用。
接受赔偿的多，回岗的少。
更多的已经客死他乡，永远看不见平反的这天。
江映梨和袁砚舟也回了峻州，袁老爷子去峻州转了一圈，接了廖执伦一起回了京都。
事情看似告一段落，可江映梨心里始终不安。
“他最后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她站在木屋窗前，眉头紧锁，琢磨着韩老的话。
袁砚舟从身后环住她，低声道：“别多想了，他进了狱，没人会帮他。”
撇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深夜，袁砚舟披着月光离开回军区，目送他离开，转身准备进屋，后颈猛地一缩。
这是她在末世养成的、危险来临前的第六感。
她警觉地摸向腰间，取出空间的手枪，可还未抬枪，后颈便传来一阵刺痛！失重感铺天盖地袭来。
“唔——！”她闷哼一声，踉跄倒地。
抬手摸向后颈，指尖却摸到一抹圆润冰冷。
猛地拔下来，看着针管里残留的药剂，瞳孔猛地一缩。
模糊的视线里，几个黑影逼近，其中一人蹲下身，捏起她的下巴，冷笑道：
“江小姐，我们老大想见你。”
瞪着他，她使尽浑身力气侧过头，把下巴从他手里挪开。
在黑暗吞噬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听见那人阴冷的声音——
“放心，我们很重视你，你是个有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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