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饭菜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酒香。
几位身着中山装的领导正围坐桌旁，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目光都聚焦在主位那位气质沉稳、不怒自威的大领导身上。
杨厂长率先打破了短暂的静默，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下级汇报般的恭敬。
声音洪亮却又不失分寸：“领导，您尝尝，这小何师傅做菜，那是真有他的两下子！
火候、味道，拿捏得死死的！”他指向桌上那盘色泽红亮、引人垂涎的鱼香肉丝。
仿佛那是他的得意之作。
旁边一位领导立刻接过话茬，语气里带着几分熟稔的肯定：“可不是嘛！我去他们轧钢厂食堂吃过好几次了。
这小何师傅的手艺，地道！不然，我也不敢贸然把他推荐过来，给领导您掌勺啊！”
他特意强调了“推荐”二字，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期待。
然而，众人的恭维似乎并未真正进入大领导的耳朵。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面前那盘鱼香肉丝吸引了。
只见他伸出筷子，动作沉稳地夹起一簇，那肉丝裹着透亮的红油芡汁，细如发丝的姜蒜木耳丝点缀其间。
送入口中，轻轻咀嚼。
刹那间，大领导那双深邃的眼睛猛地一亮！
那是一种久违的、极其纯粹的味道冲击——酸、甜、咸、辣、鲜，层次分明又和谐交融。
浓郁的酱香包裹着肉丝的嫩滑，瞬间唤醒了他味蕾深处的记忆。
他甚至没有立即吞咽，而是闭了闭眼，似乎在回味这片刻的惊艳。
紧接着，他放下筷子，对着身旁正小心翼翼为他斟酒的沈秘书。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去，把做菜的师傅请过来。”
“唉…好！”沈秘书反应极快，迅速将酒斟至七分满，轻轻放下酒壶。
动作轻捷地转身离开了餐厅，留下身后一片微妙的寂静。
大领导似乎意犹未尽，又拿起筷子，不再理会旁人，开始一一品尝桌上其他的菜肴：
色泽金黄的宫保鸡丁、油亮诱人的回锅肉、翠绿欲滴的清炒时蔬……他吃得很慢，很专注。
每一口都细细品味，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微微舒展的眉头和偶尔停顿的咀嚼。
无声地宣告着他对这些菜品的认可。
就在这时，餐厅厚重的实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沈秘书探进身来，声音清晰而恭敬：“领导，他来了。”
随即，他侧身让开，并顺手将门轻轻带上。
何雨柱端着一个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青花大瓷盘走了进来。
他穿着干净的厨师服，身姿挺拔，眼神平静，不像上世那样带着点混不吝的痞气。
反而透着一股子沉稳。
他将盘子放在桌边预留的位置上。
大领导的目光从菜肴上抬起，落在何雨柱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
他用手点了点新上的菜，笃定地说：“这一道，肯定是回锅肉！”
“嗯。”何雨柱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平稳，没有多余的情绪。
目光甚至没有直视大领导，而是微微垂落，显得异常规矩。
“哎呀，还真是回锅肉！”领导夫人适时地笑着应和。
打破了何雨柱单音回应带来的短暂尴尬：“瞧这色泽，油汪汪的，蒜苗青翠，一看就好吃！”
大领导似乎很享受这种“猜中”的乐趣，他放下筷子，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后靠，带着点考校的意味。
目光灼灼地盯着何雨柱：“你的下一道菜，一定是东坡肘子！”
语气斩钉截铁，仿佛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何雨柱的脸上，如同上辈子那个场景重现般，浮现出一抹极淡、极克制的微笑。
但这笑容转瞬即逝，他没有像上次那样贫嘴或解释，甚至没有点头，只是非常干脆地转过身。
迈着利落的步子，径直又走出了餐厅。
“呃……”
这出人意料的举动，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让整个餐厅陷入了一片茫然和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空气仿佛凝固了。
杨厂长的笑容僵在脸上，刚才还在应和的领导夫人也一脸错愕，其他几位领导更是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
最懵的当然是大领导本人。
他脸上的笃定和得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困惑和一丝被“无视”的愕然。
他看着何雨柱消失的门口，眉头紧锁，几乎是脱口而出。
带着难以置信的语调：“他……他怎么回事？怎么不讲话呀？！”
没人敢接这话茬。
这气氛太诡异了。
领导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她带着困惑看向丈夫：“奇了怪了！刚才在厨房里，我瞧他挺能说的呀！
问什么答什么，条理清晰得很！”她像是想起什么，连忙补充道：“别看小何师傅年纪不大。
可他对咱们川菜的理解，那真是……啧，讲起来头头是道！
什么‘一菜一格，百菜百味’，什么‘味在四川，魂在民间’，还跟我聊了好些老菜式的典故和讲究呢！……”
她努力地回忆着，把何雨柱在厨房里那些侃侃而谈的见解又复述了一遍。
试图证明何雨柱绝非沉默寡言之人。
“傻柱……他真这么说的？”杨厂长一脸活见鬼的表情，声音都拔高了些。
他印象里的傻柱，手艺是好，可那张嘴……
要么怼死人，要么就闷葫芦一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文化”了？还懂这些门道？
“是啊！”领导夫人肯定地点头，“我听得真真儿的！
他做菜那股子专注劲儿，还有那些见解，感觉不像个普通厨子，倒像是……真有点心得的！”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对大领导的疑问和何雨柱的反常行为百思不得其解时，餐厅门再次被推开。
何雨柱端着一个硕大的、冒着滚滚热气、散发着浓郁酱香肉香的大盘走了进来。
盘中，赫然是一只炖得酥烂脱骨、色泽红润油亮、汤汁浓稠的——东坡肘子！
他将这盆分量十足、香气霸道的肘子稳稳地放在餐桌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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