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逸之躺在地上，嘴里全是铁锈味，肋骨那儿像塞了块烧红的铁片，一呼吸就往外烫血。
他眼皮沉得抬不起来，可耳朵还灵，听见楚灵在低声骂：“你再不动，我真把你扔这儿了。”
墨尘蹲在他旁边，手指捏着桃木剑柄，轻轻一转——剑身插进地砖缝里，成了个歪歪斜斜的支点。
“起来。”楚灵把妖力缠到剑柄上，像根绷紧的弦，“借力坐直，别像个死狗一样趴着。”
帝逸之咬牙，手撑着剑柄边缘，一点点把自己从地上抠起来。
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辣得他直抽气，但他没闭眼，盯着那扇只开一道缝的石门，声音哑得不像话：“陶罐放左边三寸，镜面朝南偏五度……墨尘，你他妈别乱动。”
“我知道。”墨尘一只手贴着陶罐底部，另一只手按着符纸，黑水在罐子里咕嘟了一下，又被压回去，“这玩意儿比棺材还沉，你确定角度差这点就能触发？”
“不然呢？”帝逸之冷笑，“刚才钥匙震得我心口发麻，不是跳舞，是催命。”
楚灵站在木架前，盯着那块松木板子，皱眉：“这味道越来越冲了，跟烧纸钱似的，但又有点甜腥……像是血混着香灰。”
“别碰。”帝逸之喘了口气，“那是干扰感知的陷阱，碰了脑子会乱。”
墨尘终于把陶罐挪到位，退开两步，抹了把汗：“行了，位置卡死。接下来怎么搞？”
帝逸之没答，只是抬手示意安静。
空气静了几秒。
咔哒。
一声轻响，像是锁芯转动。
木架上空的位置，凭空浮出一卷泛黄卷轴，材质古怪，摸上去温的，像刚从人胸口捂热拿出来。
“出来了。”楚灵松了口气，“任务完成了？”
“不算完。”帝逸之伸手去接卷轴，指尖刚碰到边角，胸口钥匙猛地一跳，像是被人攥住心脏狠狠一拧。
他闷哼一声，脸色刷白。
“怎么了？”楚灵立刻靠过来。
“没事。”他摇头，把卷轴拿稳，“就是……这东西，跟钥匙一个味儿。”
“啥味儿？”墨尘凑近看。
“铁锈加檀香。”帝逸之眯眼，“不是普通的纸，是封神榜碎片那种材质做的。”
墨尘愣住：“你确定？”
“我闻得出。”帝逸之低头看着卷轴，“而且它刚出来的时候，钥匙震了一下，不是痛那种震，是……认亲。”
楚灵盯着他胸口那把嵌进衣服里的钥匙，小声问：“会不会是陷阱？地下组织设的局？”
“有可能。”帝逸之点头，“但他们不知道我们能破解封印结构，更不知道我能看见罐底图案。这种细节骗不了人。”
墨尘摸着下巴：“那现在问题是，卷轴上写的啥？”
帝逸之展开一半，停住。
上面四个字，墨迹未干，像是刚写上去的：
沙漠绿洲
“操。”墨尘脱口而出，“这不是指向炼钢厂之后的地方吗？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去那儿？”
“不是他们。”帝逸之声音低下去，“是封神榜自己选的路径。”
楚灵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帝逸之抬头，眼神冷得像冰，“这不是任务奖励，是下一步指令。它认得我，也知道我要找什么。”
墨尘沉默几秒，忽然笑了：“你这话说得跟神仙附体似的。”
“我不是神仙。”帝逸之把卷轴塞进怀里，钥匙贴着皮肤发烫，“我只是个道士，该干啥就干啥。”
楚灵看着他：“你现在这个样子，连站都费劲，还想继续？”
“不想也得想。”他咧嘴一笑，嘴角裂开一道血口子，“你以为我想躺这儿等人抬回去？老子宁可爬出去。”
墨尘摇头：“你这人真是疯。”
“我不是疯。”帝逸之撑着剑柄慢慢起身，腿抖得厉害，但站住了，“我是知道，这事不能停。停了，下次就不一定还能活着碰上这种线索。”
楚灵看着他，忽然伸手按在他胸口：“钥匙还在震。”
“嗯。”他说，“一直在。”
“你不疼？”
“疼。”他点头，“但比不过心里那股劲儿。”
墨尘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水递过去：“喝点，别真晕过去。后面还有路要走。”
帝逸之接过瓶子，拧开喝了一口，没咽，含着润嗓子。水混着血往下滴，在道袍前襟洇开一片暗红。
楚灵看着那片红，低声说：“你再这样下去，迟早把自己熬干。”
“熬干就熬干。”他把瓶盖拧回去，扔给墨尘，“只要能把这事办明白，值。”
墨尘接住瓶子，没说话。
三人站在石门前，谁也没动。
卷轴在帝逸之怀里贴着他皮肤，温热得像活物。
钥匙贴着他胸口，震感越来越清晰，像心跳，又像某种倒计时。
“走吧。”帝逸之转身往外迈步，脚步虚浮，却稳。
楚灵跟上去扶他胳膊，没说话。
墨尘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半开的门，低声嘀咕：“这地方邪门得很，东西归位了还让人不舒服。”
帝逸之头也不回：“那是你心虚。”
“放屁。”墨尘翻白眼，“老子改过自新了，心不虚。”
“那你怕啥？”帝逸之笑了一声，声音哑得像砂纸磨墙。
没人接话。
走廊尽头透进一丝光，是外面天亮了。
帝逸之走到拐角，忽然停下。
“怎么了？”楚灵问。
他没答，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卷轴。
原本平整的纸面，此刻正缓缓浮出新的纹路，细如发丝，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墨尘凑近一看，脸色变了：“这图案……怎么跟钥匙背面的一模一样？”
帝逸之沉默几秒，才开口：“不是一样。”
“啥意思？”
“是镜像。”他说，“就像……它在回应我。”
楚灵盯着他胸口的钥匙：“你是说，它们在互相认？”
“可能吧。”帝逸之抬手按住卷轴，指尖触到纹路的一瞬，钥匙猛地一震，震得他整条右臂发麻。
他没缩手，反而用力按下去。
纹路亮了。
不是光，是温度。
像烧红的烙铁贴在皮肉上。
帝逸之咬牙，一声没吭，只是眼神更冷。
楚灵想拉他手，被他躲开。
“别碰。”他说，“现在不是时候。”
墨尘看着他：“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知道。”帝逸之盯着卷轴，“它到底想让我看见什么。”
话音刚落，卷轴上的纹路突然蔓延开来，顺着他的手指爬向手腕，速度快得吓人。
帝逸之猛地抽手，已经晚了。
一道暗金色的线，直接扎进他皮肤里，像活蛇钻进去。
他整个人僵住，瞳孔收缩，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楚灵扑上来扶住他：“帝逸之！”
墨尘一把抓住他肩膀：“你他妈干了什么？！”
帝逸之没答。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道刚消失的金线，眼神变了。
不再是疲惫，也不是痛。
是一种……笃定。
像是终于摸到了门把手，知道门后有什么。
他缓缓抬头，看向两人，嘴角扯出一个笑：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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