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核心的震动仍未停歇，地面裂痕间涌出暗红光流，如同血脉般蜿蜒蔓延。叶凌霄胸口锁链微动，牵扯着体内经脉隐隐作痛，他咬牙稳住身形，指尖紧攥残剑，剑柄已被汗水与血渍浸得滑腻。
沈清璃站在他身侧，金瞳映照出半空中的龙鳞纹路，那些古老的铭文正缓缓旋转，仿佛在等待某种触发。她能感觉到锁链另一端传来的每一次心跳，沉重、急促，却依旧坚定。
“你还撑得住吗？”她低声问，声音被风声割裂成碎片。
叶凌霄没有回答，只是抬起眼，目光落在她眉心那道若隐若现的印记上。他曾无数次见过这道印记——在前世的记忆中，在梦魇里，在那些不愿回首的幻象中。它总是出现在她倒下的那一刻。
他松开剑柄，抬手覆上她的手腕，掌心贴着她脉搏跳动的位置，像是要确认她还活着。
“别轻举妄动。”他语气低沉，“我们还没走到尽头。”
沈清璃怔了片刻，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锁链不再收紧，而是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抬头望向祭台中央。
一道血色光影自地缝中升腾而起，凝聚成一座沙漏形状的虚影，悬浮于半空。沙漏通体赤红，内中流淌的并非细沙，而是无数微小的人形轮廓，它们挣扎、翻滚、坠落，仿佛正经历一场无法逃脱的浩劫。
沈清璃瞳孔骤缩，金瞳中映出沙漏底部刻着的两个字：
同归
她心头一震，锁链随之收紧，牵动胸口伤口撕裂般的剧痛。
“这是……”她话未说完，便听叶凌霄低声道：“是命运给我们的倒计时。”
话音刚落，沙漏顶部突然落下一颗人形轮廓，下一瞬，远方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
沈清璃猛地转头望去，只见远处村落方向升起滚滚黑烟，隐约可见火光冲天。
“每过一刻，凡间就有一处灾祸。”她喃喃，“如果我们不做选择……”
“我们就一起湮灭。”叶凌霄接下她的话，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
沈清璃咬住下唇，眼中闪过一抹决然。她缓缓伸出手，欲触碰沙漏，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回。
锁链剧烈震颤，几乎将她拉扯跪地。
“别碰。”叶凌霄一把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它在等我们做出决定，不是强行干预。”
沈清璃喘息着点头，额角渗出冷汗。她能感觉到，自己越是靠近沙漏，体内那股牵引感就越强，仿佛她的命格本就与之相连。
叶凌霄则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锁链纹路在皮肤下流动，与血脉交织，竟隐隐透出一丝熟悉气息——那是他在幼年修行时曾感知过的气息，属于一种古老契约的残响。
他闭上眼，尝试以冰火剑意压制蛊虫残留的影响。然而，就在剑气游走之际，他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沙漏内的流速，竟然因他的剑意而微微放缓！
他睁开眼，目光陡然锐利。
“我刚才……影响了它。”他低声道。
沈清璃闻言，也迅速调整呼吸，凝神观察沙漏变化。果然，随着叶凌霄剑意流转，沙漏内部的流动节奏变得迟缓，那些挣扎的人形轮廓动作也随之减缓。
“你的剑意……和苍生轮有关？”她皱眉。
叶凌霄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握紧残剑，再次催动剑意。这一次，他刻意将剑意引导至锁链末端，试图寻找更深层的联系。
沙漏忽地一震，内部浮现出一幅模糊画面——一座巨大棋盘浮现于虚空之中，黑白棋子交错排列，其中一枚白子，正是沈清璃的脸。
沈清璃瞳孔收缩，金瞳中泛起金芒，似乎也在感知那幅画面的存在。
“你看到了吗？”她低声问。
叶凌霄点头，神色愈发凝重：“你前世……参与了一场棋局。”
沈清璃沉默片刻，忽然抬眸：“现在不是追忆过去的时候。”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叶凌霄，双手按在他胸口两侧，锁链随之绷紧。
“我们必须选一个方向。”她直视着他，“你是想保全苍生，还是……保全我？”
叶凌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选择。
一旦他们做出决定，沙漏便会彻底倾倒，命运的齿轮也将开始转动，不可逆转。
沈清璃见他不语，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你还在犹豫？”
“我在找第三条路。”叶凌霄声音低哑，“我不信，只有这两个选项。”
沈清璃怔住，随即轻轻摇头：“如果真的有第三条路……那就靠你了。”
她说完，忽然松开手，后退一步，任由锁链将她拉扯得踉跄。
叶凌霄立即上前扶住她，眉头紧蹙：“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你自由。”她望着他，眼神清澈如初雪，“如果你必须牺牲我才能活下来……我不想你背负一生悔恨。”
叶凌霄脸色骤变，猛然扣住她肩膀：“你不准再说这种话！”
沈清璃没有挣脱，只是静静看着他。
良久，她忽然伸手抚上他眉心，指尖微凉：“你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吗？你说过，要带我去山上看雪。”
叶凌霄浑身一僵。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个雪夜，他背着她爬上山顶，看漫天飞雪洒落人间。她趴在他背上，说将来要做一朵雪花，随风飘到他去的每一个地方。
那时的他们，还不懂什么是命运。
“我一直记得。”他低声说。
沈清璃嘴角微扬，眼角却泛起湿润：“那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叶凌霄沉默片刻，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曾说过——
“就算天地崩塌，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他心中一震，锁链随之剧烈震颤，仿佛回应着他的情绪波动。
沙漏顶端，又一个人形轮廓坠落。
远方，第二处村落燃起大火。
叶凌霄猛然抬头，眼中寒光乍现。
“好。”他低声说，“既然你要跟我赌这一局……那就赌到底。”
他松开她，手中残剑高举，剑尖直指沙漏。
“忘情。”他吐出二字，剑意瞬间爆发。
冰冷与炽热交织的剑气席卷而出，将沙漏笼罩其中。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
沙漏内的轮廓静止不动，连那微弱的低语都消失了。
沈清璃屏住呼吸，看着他。
叶凌霄双目紧闭，额头青筋暴起，剑意如刀，划破命运的帷幕。
他终于看清了。
命运不是棋局，也不是沙漏。
它是人心的选择。
而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锁链忽然发出一声脆响。
沙漏顶端，最后一颗人形轮廓缓缓落下。
剑气轰然炸裂，将沙漏震得摇晃不止。
沈清璃瞳孔骤缩，看到沙漏底部“同归”二字骤然亮起，红光刺目，仿佛要吞噬一切。
“叶凌霄！”她惊呼。
但他没有睁眼，只是低声说道：
“抓紧我。”
下一瞬，锁链猛然收紧，将两人牢牢绑在一起。
沙漏轰然倾倒。
命运，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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