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尘把最后一张银纹拓印贴在静养室的横梁上，指尖沾着酒液，在纸角轻轻一抹。五张拓印呈环形分布，像五把指向中心的刀，围住床上那具正在微微抽搐的身体。
赵无极的呼吸变得又深又沉，手腕上的银纹已经不再只是皮下蠕动，而是像活物般沿着小臂向上攀爬，边缘泛着金属冷光。
“系统，低功耗引导，启动。”他靠墙坐下，酒葫芦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个暖炉。
系统界面弹出，咸鱼图标翻了个身，尾巴懒洋洋一甩：【被动引导·低功耗版已激活，正在模拟剑意频率，匹配度预估67%】。
话音刚落，灵田方向传来一声轻响，像是谁在泥里拔萝卜。母株根部那缕银须缓缓探出，如同感应到什么，轻轻颤了颤，随即渗出一滴幽蓝汁液。那汁液顺着根系滑入土壤，竟自行汇聚成细流，沿着地脉流向静养室。
陆无尘没动，只把酒葫芦口对准赵无极眉心，轻轻一倾。一滴混着灵田泥土的酒液落下，正中印堂。
刹那间，赵无极全身一震，皮肤下银纹骤然亮起，如同点燃的引线，迅速蔓延至脖颈。
“成了？”陆无尘眯眼。
下一秒，赵无极猛然睁眼。
那不是人该有的眼神——瞳孔缩成一条竖线，像是野兽，又像是……出鞘的剑。
他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吼，四肢猛地绷直，骨骼发出“咔咔”脆响。嘴角、鼻孔、耳道同时渗出血丝，血珠刚流出，就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银色颗粒，悬浮不落。
“糟。”陆无尘翻身而起，一把掐断系统引导。
可探针刚从赵无极手腕拔出，那银纹竟像活蛇般缠住探针，死死不放。他用力一扯，探针断裂，银纹顺势缩回皮肤，仿佛从未离开。
“这玩意儿还带赖账的？”他皱眉，伸手去探赵无极脉门。
指尖刚触到皮肤，一股狂暴的气流猛地从对方心口炸开，直冲头顶。静养室四壁的拓印纸瞬间撕裂，银纹残影在空中交织成一道残缺剑诀，随即崩散。
整个灵田空间剧烈晃动，地面裂开细纹，母株叶片疯狂抖动，根部银须剧烈抽搐，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拽住。
“系统！紧急终止！终止！”陆无尘拍着界面大喊。
咸鱼图标翻了个白肚：【引导失控，数据流中断，建议宿主……躺平避险】。
“躺你个头！”他一脚踹翻丹炉，酒葫芦往地上一墩，“这人要是炸了，我灵田都得陪葬！”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从灵田深处破土而出。
五爪金龙庞大的龙躯横空而过，龙爪直接按在赵无极心口，龙息喷涌而出，化作一道温润光茧，将赵无极整个人裹住。银纹在光茧表面疯狂撞击，发出“叮叮”脆响，宛如剑尖敲打金钟。
“这血脉不认活人，只认死鞘。”金龙低吼，龙角微微发烫，“它当自己是剑，不当是人，更不当他是主。”
陆无尘盯着光茧，发现赵无极的嘴唇在动，像是在念什么。
他凑近一听，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断月不归，魂葬九渊。”
八个字，字字带血。
他退后两步，酒葫芦不小心碰上石壁，发出“咚”的一声。这一声，竟和赵无极念出的最后一个音节完全同步。
他低头看葫芦，里面残酒正一圈圈泛起涟漪，节奏稳定，像是在回应什么。
“不是我在引他。”他喃喃，“是这血脉……在找东西。”
金龙扭头看他：“你酒里有混沌灵珠的残能，频率和这剑意接近。它以为你是接引者。”
“接引者？”陆无尘冷笑，“我连剑柄都没摸过。”
“可你灵田里的药，是你种的。”金龙眯眼，“它认的是‘种’的人，不是‘吃’的人。”
陆无尘一怔。
他想起母株叶片背面那行字——“命非你所种，乃你所承”。
不是他种下了命，而是命，本就该由他来承接。
他忽然弯腰，从酒葫芦里蘸了点酒，蹲在石壁前，重新画那银纹走向。
笔画刚落，酒线竟自行弯曲，像被什么力量牵引，最终勾勒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符文。
“这不是赵无极的纹。”他盯着符文，“这是……剑鞘的印。”
金龙低吼：“下次再试，得有人替他扛第一波剑念——比如你。”
“我？”陆无尘咧嘴，“我连剑诀都不会，扛个鬼。”
“你不需要会。”金龙盯着他腰间的咸鱼玉佩，“你只需要……在它醒来时，正好站在它想砍的地方。”
陆无尘摸了摸玉佩，发现它正忽明忽暗，节奏和母株根部的幽光完全一致。
“所以你是说，我不是在帮他唤醒血脉。”他缓缓站起身，“我是……在给自己招灾？”
金龙不答，只把龙尾往地上一甩，震得石屑纷飞。
陆无尘抬头看静养室顶部，那里还贴着最后一张未撕毁的拓印。银纹在纸上微微蠕动，像是在寻找出口。
他忽然抬手，一把将拓印撕下，揉成团，扔进酒葫芦。
“行了。”他拍了拍手，“不试了。”
金龙眯眼：“放弃？”
“不是放弃。”他把酒葫芦挂回腰间，转身走向灵田，“是换方式。”
他蹲在母株前，手指轻轻抚过叶片背面。那行字已经消失，像是从未存在过。
“你不认人，认种。”他低声说，“那我就让你……认个够。”
他从怀里掏出混沌灵珠，残存的光晕在他掌心流转。他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灵珠上，随即按在母株根部。
血珠渗入土壤的瞬间，整株植物猛地一颤，根部银须剧烈扭动，竟主动缠上他的手腕。
陆无尘没挣脱，任由那银须顺着皮肤爬上来，一路延伸至小臂。
银纹浮现，与赵无极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深，边缘带着一丝金线。
“你认这个？”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行啊，那你得先学会——别乱咬人。”
他抬手，将混沌灵珠按进母株主根。
灵田空间骤然安静。
下一瞬，母株叶片背面，缓缓浮现出一行新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清晰，像是用血写成的：
“鞘未成，剑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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