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的符文震动越来越急，像是被什么东西催着心跳。陆无尘没动，手指还按在渗血的藤根上，血丝顺着泥土往深处爬，像在画一张看不见的地图。
“它在怕。”他低声说。
白璃皱眉：“阵法还会怕？”
“不是怕我们。”他抬头，眼神懒散，“是怕被种东西的人发现——它现在就像个偷了别人家田不打农药的菜贩子，心虚得不行。”
五爪金龙打了个嗝，酒道人还在昏迷，被它用尾巴卷着，晃得像个醉汉买的糖葫芦。
“少废话。”白璃指尖微亮，银光重新凝聚，“前面有光幕。”
确实有。
裂隙尽头，一道半透明屏障横在岩壁之间，符文如活蛇般游走，蓝光流转，像是呼吸。靠近时，空气变得厚重，每走一步都像踩进湿泥。
陆无尘蹲下，把最后一截渗血的藤根埋进土里。灵田空间微微震了一下，藤根瞬间化作无数细丝，钻入地底，顺着符文脉络蔓延。
“嗯？”他眯眼，“这纹路……怎么跟酒葫芦上的封印长得像亲兄弟？”
白璃冷哼：“你那葫芦连底都裂了，还能认亲戚？”
“亲不亲不重要。”他摸了摸腰间玉佩，齿轮还在倒转，烫得离谱，“重要的是，这阵法喝的不是灵气，是‘债’。”
“什么债？”
“借了别人的东西，没还。”他咧嘴，“比如——用我的田，种别人的阵。”
话音未落，他从灵田里掏出三株植物：一朵花瓣泛着微光的凝神花，一株叶片扭曲如打结的逆灵草，还有一根通体漆黑、带着倒刺的破符藤。
“三角嵌入。”他自言自语，“左边稳神，右边搅局，中间捅刀——经典三件套。”
他把凝神花插在阵法左下角，花根刚入土，符文立刻缓了一拍。逆灵草扔向右上，叶片一展开，周围的灵流就开始打旋。最后，破符藤被他捏着藤尖，轻轻点在阵心下方三寸。
“睡吧。”他打了个哈欠，“梦里别梦见我收租。”
藤尖触地瞬间，符文猛地一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下一息，光幕轰然震颤。
蓝光转赤，屏障向内塌陷，又猛地膨胀，化作一个巨大的光球，将四人裹在其中。重力骤变，白璃脚下一沉，单膝跪地。五爪金龙闷哼一声，龙角发麻，差点把酒道人摔出去。
陆无尘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脑门，灵田空间一阵抽搐。他强行调动最后一丝系统连接，把变异软胶草催到极限，凝成一层半球形护盾，罩在众人头顶。
“咸鱼护盾，启动。”他喘了口气，“保质期三分钟，过期不候。”
白璃抬头，护盾正被光球挤压，边缘开始龟裂。
“你还能撑多久？”
“撑到系统想起我还活着为止。”他冷笑，目光扫过阵法，“这玩意儿不是单纯拦路，它在‘回流’——把咱们的能量抽走，反哺自己。”
他抽出浮空藤，缠住右手，另一端直指阵心。
“金龙，右下角，用角顶住。”
“我角是充电宝，不是撬棍！”五爪金龙抗议，但还是甩头冲了过去，龙角撞上符文节点，火花四溅。
“白璃，点燃逆灵草。”
她指尖一划，狐火腾起，逆灵草瞬间燃烧，黑烟扭曲成螺旋，搅乱了局部灵流。
陆无尘抓住时机，浮空藤猛力一甩，刺入阵心。
刹那间，藤身浮现一行残缺古文：
“酒烬封魂，阵断归途。”
他瞳孔一缩。
这字迹，和酒道人葫芦上的封印铭文，几乎一模一样。
“好家伙。”他低笑，“合着这不是阵法，是张欠条？”
藤蔓刚要深入，阵心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浮现出半张人脸。
眼眶空洞，嘴唇微动，无声。
但陆无尘认得那轮廓。
陆家族谱上，被墨汁涂掉的第三位先祖，脸型一模一样。
“哟。”他咧嘴，“老祖宗也搞兼职？”
那虚影缓缓抬手，五指张开，符文重组，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囚”字，从头顶压下。
空气凝固，护盾咔嚓碎裂。
“撤！”他猛力一扯浮空藤，强行切断灵田连接。
所有灵植瞬间枯萎，化作灰烬。
护盾崩解，但争取到半息空档。
他一把抓起地上那撮引路藤的灰烬，狠狠拍在阵面上。
“你借我田，我还你因。”他低语，“债，我记下了。”
灰烬融入符文，光球震颤一滞，“囚”字凝在半空，未能落下。
陆无尘喘着气，玉佩依旧滚烫，系统还是没反应。
但他眼角余光瞥见，灰烬融入处，符文短暂泛起一圈波纹——银中带金，流转如星河，只存在了一瞬。
那是鸿蒙道体才能引发的共鸣。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把浮空藤收回灵田。
白璃站起身，盯着那停滞的“囚”字。
“现在怎么办？”
“等。”他靠在岩壁上，闭眼，“等系统开机，等酒道人醒酒，等老祖宗想起来自己姓什么。”
五爪金龙抖了抖尾巴，酒道人还在打呼。
风从裂隙深处吹来，带着陈年酒气，还有一丝极淡的……族徽烙印的焦味。
陆无尘睁开眼，盯着阵法左下角。
那里，凝神花的残根下，泥土中隐约浮现出半个印记——陆家族徽的变体，边缘带着环形裂痕。
和五爪金龙之前在地上划的符号，一模一样。
“二叔。”他轻声说，“你连阵法都敢抄作业，胆子不小。”
白璃皱眉：“你怀疑是陆家的人布的阵？”
“不是怀疑。”他笑了笑，“是它自己露了馅——这阵法用的材料里，掺了我田里的土，还用了陆家的印，偏偏又套了酒道人葫芦的封印纹。”
“三不像。”她冷笑，“难怪不伦不类。”
“不，挺像的。”他站直，“像极了某个又想抢家主之位，又想巴结魔道，还得装正派的二叔。”
话音未落，阵法再次震颤。
“囚”字缓缓消散，光球收缩回屏障形态，符文重新变蓝，恢复平静。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
但陆无尘知道，它只是在等下一个破绽。
他从灵田里摸出一粒种子，轻轻放在阵前。
种子落地，自动生根，长出一寸嫩芽，随即枯萎，化作灰。
“它在排斥外来灵力。”他喃喃，“除非……用它认的东西。”
白璃盯着那灰烬：“你打算用酒？”
“酒不行。”他摇头，“酒是封印的钥匙，不是燃料。”
“那什么才是？”
他没回答，只是低头看了眼玉佩。
齿轮依旧倒转。
但就在那一瞬，他仿佛听见系统界面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滴”。
像是开机前的自检。
他嘴角一扬。
“等会儿。”他从灵田里又掏出一株植物——通体透明，根须如水晶，叶片上浮着细小的金色纹路。
“这是我种了三年，唯一一株没变异的‘老实藤’。”
白璃皱眉：“然后？”
“然后。”他把藤轻轻按在阵法边缘，“我打算用它，给这破阵——写个差评。”
藤根刚入土，符文猛地一跳。
紧接着，整座阵法剧烈震颤，光幕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了喉咙。
陆无尘咧嘴。
“差评提交成功。”
他正要收回藤蔓，忽然，阵面符文一闪，浮现出一行新字：
“非酒不启，非血不渡。”
白璃瞳孔一缩：“血？”
陆无尘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指尖有道细小的伤口，是刚才咬破舌尖留下的。
血珠正缓缓渗出。
他抬手，血珠滴落。
砸在阵面上，没有溅开。
而是被符文吸了进去。
刹那间，整座阵法嗡鸣如钟。
光幕裂开一道缝隙，仅容一人通过。
陆无尘盯着那缝隙，笑了。
“好家伙，原来你等的不是酒。”
“是你爹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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