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个嬷嬷瞪她一眼：“姑娘即将大喜，替这些沾了晦气怎么好？”
那个嬷嬷方觉失言，连连道歉。
桑窈却不甚在意，毕竟谁会嫌自己晦气。
“不打紧。死者为大，没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只是，昔日静宁郡主也曾说过，我与这位桑家小姐长得像，想来兴许是缘分。”
“不过桑家小姐没有姑娘好福气，姑娘一看便是有福之人。”
桑窈笑笑没说话，若是嬷嬷知道她就是自己口中的福薄之人，不知会作何感想。
即将上京，唐家上下这两日忙着打点桑窈进京要带的东西和嫁妆。
成婚到底是大事，大夫人本就没为唐窈做过些什么，如今女儿要远嫁，日后都见不到了，她强撑起病体，也要亲自给唐窈操办嫁妆。
“谢家不比唐家，唐家是你的家，你做什么家里都会包容你，可谢家不一样，你嫁过去之后，应当谨言慎行，做好一个新妇应尽的本分，不要顶撞公爹婆母，用心侍奉丈夫，早日诞下一儿半女。”
大夫人一大早就来了桑窈的屋子，她带来许多精致的头面，说是京城不比江宁，若是头饰、衣裙上比不上人家，会被那些贵人瞧不起的。
桑窈在铜镜前坐了两个时辰，试得肩颈酸痛，大夫人仍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还得听她在耳边絮絮叨叨，很是折磨。
桑窈眉目难掩倦色，大夫人瞥到她的神情，手中动作一滞，紧接着她挥退下人，坐到桑窈身后。
“六娘，你在怪我吗？”
桑窈一愣：“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
大夫人很是难过，即使桑窈没有直说，她也知道，她心里，是怪她这个当娘的。
大夫人以帕掩面，泪光盈盈：“我知道，你怪我偏心五娘，可那是我带大的孩子，突然跟我说，我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换谁都接受不了。”
大夫人沉浸在自己的愧疚中，桑窈却想告诉她，最想听到这些话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多说无益。
“你刚回家时，我也想着对你好一些，可是你那会儿顽劣不服管教，还闹出那档子丑事，叫我如何、如何面对唐家其他人……你如今要出嫁了，可我都还未跟你好好相处，便要天各一方，时至今日我才知道，自己当初错得有多离谱……”大夫人握住桑窈的手，“我的儿，你能原谅为娘吗？”
桑窈从她手里抽回手，她别过眼去，淡声道：“其实当初，我是不想回来的。我家中虽然清贫，但父母恩爱，很是疼爱我，我们一家人住在那乡下，过自己的日子也挺好的。只是可惜后来爹娘去世，我一个人生活，那会儿我想的也是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至于什么富贵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
这些都是唐窈的真心话，她是那么质朴的一个姑娘，若是一开始只想要钱财，就不会被伤得那么深。
“况且我离家多年，再回来想必与家里人也相处不来，事实也如我所愿，家里的人确实都不待见我。那时我是被苏承蒙蔽了，我觉得只有我唐家小姐的身份，才配得上他，便咬咬牙，答应了回家。只是没想到，苏承是骗我的，我的家人也是骗我的。”
桑窈淡淡一笑：“母亲，我无法替从前的我原谅您，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也谈不上怨恨您，过去种种，便当您对我的薄待，还了您对我的生恩。他日若您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会搭把手，只是多的，我也做不到了。”
桑窈无法代替唐窈原谅，两不相欠，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大夫人却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她望着桑窈，眼泪簌簌而落：“当真不能原谅阿娘了吗……”
桑窈别过脸去，沉默代替了回答。
大夫人心痛欲裂，十分痛恨当初的自己。
淡淡的抽泣声在房间内响起，桑窈感觉有些难受，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听南星在外通传道：“姑娘，老爷叫您和夫人去前厅一趟。”
大夫人收拾好情绪随桑窈一并到达前厅，却发现唐家人居然都到齐了。
“大伯，这是有什么好事要宣布吗？”唐瑜迫不及待道。
唐维爽朗一笑：“确实有好事。”
他从袖中拿出一纸文书交给唐老夫人，躬身道：“母亲，儿子不负所托，即将调任到京城去了。”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大夫人顾不上伤心，忙上前询问：“当真吗郎君？”
唐维有些不悦，却还是耐心道：“自然是真的，吏部亲自下的文书，岂会有假？”
大夫人喜极而泣：“真好，真好。”
唐老夫人也面露喜色：“好，我儿有本事。只是何时上任？”
唐维道：“自然是越早上任越好，儿子的打算是，我先同二弟上京城打点好，再将女眷接过去。”
唐老夫人点点头：“好，你自己决定就好。这是件喜事啊，来人，拿上鞭炮去门口点上，过往的人各赏钱百文，让江宁城的大家与我们同喜。”
众人热热闹闹地下去操办，唐瑜凑到桑窈跟前开心道：“这下好了，我们一家都要到京城去，六妹妹你不用在那京城孤苦一人了。”
桑窈扯出一个笑：“自然是喜事。”
唐瑜欢天喜地地拍手：“我得新做一些衣服，到时候到京城穿。”
目送唐瑜开心地跑远，桑窈神色复杂，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本以为上京之后，唐家就可置之不理，却不想这时候唐维得了调令文书，居然也要上京，如此一来，她仍然深陷唐家。
日头正好，桑窈看着微暖的晨光，叹了口气。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三日后，到了桑窈要随谢止渊等人入京的日子。
唐维要上京入职，思来想去选择与谢止渊同行，唐家这次派了唐维和唐家二爷进京，随行的还有二夫人、唐瑜、唐奕和唐瑾。
他们先进京打点好住处后，再把唐老夫人等人接进京城，二夫人擅长做生意，跟着去是想先置办一些产业，江宁与京城千里之遥，如今唐家要搬去京城，自然要变卖江宁的产业。
离开这天，唐瑜与众人道别，兴奋地坐在马车里，她很期待京城的日子。
桑窈看了眼忧心忡忡的谢含章，宽慰道：“阿姐，别担心。”
谢含章勉强一笑，“谢谢六娘。”
马车缓缓动起来，桑窈压住心中的那点悸动，透过车帘看向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心中荡出一点欣喜。
京城，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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