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门的光晕如潮水般褪去，林宇的军靴踏在联盟总部的合金地板上，发出清脆的 “咔嗒” 声。怀中的婴儿似乎感受到环境的变化，小眉头轻轻皱起，随即又舒展开来，咯咯的笑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苏瑶紧随其后，作战服上的硝烟味还未散尽，指尖却下意识地抚摸着心口 —— 那里曾挂着风吟留下的碎玉吊坠，此刻已随着共生树的新生回归本位。
“欢迎回来，指挥官。” 全息投影在走廊尽头亮起，联盟议长花白的胡须在蓝光中微微飘动，“议会已经等了你们七十三小时十七分钟。”
林宇调整了一下抱婴儿的姿势，小家伙的小手正揪着他的衣领荡秋千：“让各位久等了。” 他的目光扫过通道两侧的全息纪念墙，上面记录着联盟成立以来的重大战役，最新添上的正是因果奇点之战的影像 —— 风吟化作光雨融入共生树的画面被定格成金色浮雕，下方镌刻着 “熵寂永寂，共生不息” 的标语。
苏瑶的指尖轻轻拂过浮雕上风吟的轮廓，低声道：“议长，共生树的情况怎么样？时间门关闭前，我总觉得树枝的摇曳频率有些异常。”
“这正是紧急议会的原因。” 议长的影像突然闪烁了一下，原本温和的面容变得凝重，“十五小时前，共生网络出现全球性震颤。所有文明的共生印记都发生了毫秒级的时间偏移，就像……” 老人顿了顿，艰难地吐出那个词，“就像老化的齿轮在打滑。”
当林宇抱着婴儿走进圆形议会大厅时，扑面而来的不是凯旋的掌声，而是凝重到几乎凝固的空气。三百六十度环形屏幕上，无数文明的共生印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像风中残烛般忽明忽灭。硅基议员的金属躯体发出高频嗡鸣，他们的光学传感器在屏幕上快速扫描，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根据量子纠缠监测，共生树的时间流速正在加速。” 为首的硅基议员 “零号” 转动着多棱面头颅，金属关节摩擦发出刺耳的 “咯吱” 声，“我们的计算模型显示，它正在以每小时 0.7% 的速率消耗自身的时间能量。”
苏瑶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这不可能！我们离开时，共生树明明吸收了熵寂教团的残余能量，正是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候。” 她快步走到屏幕前，调出因果奇点的实时影像 —— 曾经翠绿欲滴的共生树叶上，竟出现了类似铁锈的褐色斑纹，那些斑纹还在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扩散。
林宇怀中的婴儿突然哭闹起来，小手用力拍打向屏幕上的共生树影像。奇妙的是，当婴儿的手掌接触到全息投影的瞬间，那些褐色斑纹竟短暂地消退了片刻。林宇心中一动，低声安抚着小家伙：“爻爻不怕，爸爸在呢。” 这个临时取的名字，是他在时间门中突然想到的，似乎蕴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糟。” 议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联盟最高决策层已经通过决议 —— 启用‘因果之眼’。”
“什么？！” 苏瑶猛地回头，眼中满是震惊，“那台观测未来的禁忌装置？议长您忘了《时间伦理公约》第 3 条……”
“当整个宇宙的共生体系面临崩溃时，任何公约都要为生存让路。” 零号的光学传感器发出刺眼的红光，“因果之眼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它能看到未来的可能性分支。”
议会大厅中央的地面缓缓裂开，露出一台古朴而精密的仪器。它通体由未知金属打造，形似巨大的罗盘，无数齿轮与水晶管道交织缠绕，最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晶体，散发着幽幽寒光。这就是传说中由时间工匠留下的终极装置，能够穿透时间迷雾，观测未来的无数可能。
“能量注入准备完毕。” 技术人员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目标：未来三十年共生网络演化轨迹。观测范围：全宇宙文明节点。”
随着零号一声令下，因果之眼突然爆发出万丈光芒。黑色晶体表面浮现出无数复杂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游走不定。环形屏幕上的共生树影像开始快速变化，画面跳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 原本生机勃勃的共生树正在迅速枯萎，褐色斑纹爬满了每一根枝条，翠绿的树叶成片凋零，露出光秃秃的枝干。
更恐怖的景象接踵而至：所有文明的共生印记正在逐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金色烙印，烙印的形状如同运转的齿轮，边缘刻着细密的符文。“那是…… 天道熔炉的‘完美秩序烙印’！” 苏瑶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传说中天道用来抹杀文明多样性的终极手段！”
林宇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消失的印记，突然想起了时间工匠的警告：“时间能量不可透支，每一次干预都要付出代价。” 他猛地抬头，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是我们！是我们在时间尽头抽取了过多能量修复共生树，导致它陷入了‘时间透支’！”
这个结论如同一颗炸弹在议会大厅引爆。硅基议员们的金属躯体碰撞在一起，发出混乱的铿锵声。零号的光学传感器锁定林宇：“人类指挥官，你的意思是，正是你们的鲁莽行为，将整个宇宙推向了毁灭边缘？”
“现在追究责任没有任何意义。” 苏瑶挡在林宇身前，目光坚定地迎向零号，“我们必须找到补救的方法。因果之眼显示的未来，并非不可改变的定数。”
林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的目光扫过因果之眼复杂的结构，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知道问题所在了！因果之眼的校准出了偏差，它看到的未来被时间透支产生的涟漪扭曲了。” 他从储物环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仪器，上面刻满了精密的刻度和纹路，“这是我在地球古籍中发现的‘张衡浑天仪’量子态复制品，它能校准时间流的微小偏差。”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林宇将浑天仪轻轻放在因果之眼的基座上。青铜仪器接触到未知金属的瞬间，突然发出 “嗡” 的一声轻响，无数光点从仪器中飞出，如同萤火虫般围绕着黑色晶体飞舞。环形屏幕上的画面开始剧烈晃动，那些枯萎的共生树影像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滋啦 ——” 一声电流声响起，屏幕上的画面逐渐清晰。但新的景象却让所有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 共生树的枯萎速度虽然减缓，但金色的完美秩序烙印依然在不断扩散。更令人不安的是，画面角落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站在枯萎的共生树前。
“放大那个区域！” 苏瑶急促地喊道。技术人员立刻操作仪器，将画面聚焦在那个身影上。随着影像逐渐清晰，林宇和苏瑶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容貌竟与林宇有七分相似，尤其是眼角那颗朱砂痣，简直一模一样。
少年手中握着一柄残破的巨斧，斧刃上闪烁着混沌的光芒。他正用斧刃轻轻切割着共生树的枝干，每一次切割，都会有无数金色烙印顺着斧刃蔓延。而最让林宇头皮发麻的是，少年的眼睛里，竟漂浮着与爻爻一模一样的共生印记。
“那是…… 盘古斧残片！” 苏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传说中开天辟地的神器，怎么会在他手里？”
林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看着画面中少年熟练运用斧刃的姿态，一个荒谬却又挥之不去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爻爻…… 那是长大后的爻婴？”
就在这时，因果之眼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黑色晶体表面的纹路变得紊乱不堪。环形屏幕上的画面开始分裂，无数个未来场景如同走马灯般闪过 —— 有的显示共生树彻底枯萎，宇宙陷入死寂；有的显示联盟与天道熔炉展开惨烈战争，文明十不存一；还有的显示熵寂教团死灰复燃，与天道熔炉展开最终决战……
“快稳住仪器！” 林宇大喊着，双手在浑天仪上快速操作。青铜仪器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上面的刻度开始飞速转动。苏瑶见状，立刻盘膝而坐，双手结成奇特的印诀，口中念念有词：“《周易》节卦，亨。苦节不可贞……”
随着苏瑶的吟诵，一道淡蓝色的能量屏障从她体内扩散开来，如同一个巨大的罗盘笼罩在因果之眼上方。屏障上浮现出六条虚实相间的线条，正是《周易》中的节卦卦象。奇妙的是，当节卦能量接触到因果之眼时，那些紊乱的纹路竟逐渐变得有序起来。
“这是…… 时间节流阀？” 议长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用上古易学构建时间屏障，苏小姐，你创造了奇迹！”
苏瑶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如纸：“还没结束…… 节流阀需要一个稳定的载体，否则撑不过三分钟。” 她看向林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阿宇，把那个东西拿出来。”
林宇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苏瑶的意思。他从储物环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残片，上面布满了古朴的纹路，正是前作中坠落地球的 “鸿蒙鼎” 残片。这块残片一直被他当作护身符带在身上，没想到今天竟要派上用场。
当鸿蒙鼎残片接触到节卦能量屏障的瞬间，残片上的纹路突然亮起，发出耀眼的金光。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甲骨文开始自行重组，最终形成八个清晰的大字：“救树者死，救死者生”。
这八个字如同惊雷般在议会大厅炸响。零号的光学传感器闪烁不定：“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拯救共生树的代价是牺牲自己？”
苏瑶却摇了摇头，目光变得无比坚定：“这是共生树给我们的启示。它在告诉我们，真正的拯救不是牺牲，而是重生。” 她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鸿蒙鼎残片，“这块残片蕴含着开天辟地的本源能量，正好可以作为时间节流阀的核心载体。”
就在苏瑶准备将鸿蒙鼎残片融入节流阀的瞬间，零号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警告！硅基议会紧急提案 —— 启动‘文明阶梯计划’！” 环形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份密密麻麻的文件，“根据因果之眼的观测数据，我们可以牺牲部分低维文明，抽取他们的时间能量补充共生树。这是效率最高的解决方案。”
“你疯了？！” 苏瑶猛地回头，眼中燃烧着怒火，“这和天道熔炉的‘完美秩序’有什么区别？我们不能成为曾经的天道！”
“这是必要的牺牲。” 零号的声音冰冷而机械，“在生存面前，道德毫无意义。根据计算，牺牲 0.3% 的低维文明，就能确保 99.7% 的高维文明存活。这是最优解。”
“最优解？” 苏瑶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所谓的最优解，是建立在无数文明的白骨之上！你忘了硅基文明曾经也是低维文明吗？你忘了翼族是如何帮助你们度过第一次恒星风暴的吗？” 她指向环形屏幕上正在枯萎的共生树，“共生树的根系中储存着所有文明的记忆，包括你们硅基文明的童年回忆，包括翼族的第一次飞行！这些记忆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文明延续的根基！”
林宇轻轻将爻婴递给身边的助手，走到苏瑶身边，目光如炬地盯着零号：“零号议员，你说生存面前道德毫无意义？那我倒想问问你，一个抛弃道德的文明，就算存活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他调出共生树的根系影像，“因果之眼显示的未来并非只有毁灭，我在无数可能中发现了一个希望锚点 —— 地球杭州的西湖。”
这个答案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西湖？那个以美景闻名的普通湖泊，怎么会成为拯救宇宙的希望？零号发出不屑的嗤笑声：“人类指挥官，你的情感干扰了你的判断。一个原始星球的湖泊，不可能蕴含拯救共生树的能量。”
“你错了。” 苏瑶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西湖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它承载着地球上最悠久的‘信任记忆’。从古代的断桥相会，到现代的国际会议，那里记录着无数文明交流的瞬间。” 她引用《孟子?告子上》的名句，“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这才是共生文明的根基，不是冰冷的计算，而是温暖的情感。”
苏瑶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议会大厅中激起层层涟漪。不少议员开始低声议论，硅基议会的阵营中也出现了动摇的迹象。零号的光学传感器快速闪烁，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运算。
就在这时，因果之眼突然再次剧烈震动，环形屏幕上的画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那个手持盘古斧残片的少年突然转过身，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的眼睛里，竟同时出现了共生印记和完美秩序烙印！
“这是…… 怎么回事？” 林宇的心跳开始加速，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少年的声音透过屏幕传来，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父亲，母亲，你们以为改变了时间流速就能拯救共生树吗？太天真了。” 他举起盘古斧残片，对准共生树的主干，“共生的时代已经结束，完美秩序才是宇宙的终极归宿。”
斧刃落下的瞬间，整个议会大厅的灯光突然熄灭。只有因果之眼的黑色晶体依然散发着幽幽寒光，上面浮现出一行字：“此为试炼，共生无常，抗争不止。”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环形屏幕上的画面已经恢复正常。共生树的枯萎速度明显减缓，金色的完美秩序烙印也停止了扩散。那个手持盘古斧残片的少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原来…… 那是共生树制造的幻象。” 苏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林宇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心中百感交集。
零号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声音中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复杂：“硅基议会撤回‘文明阶梯计划’提案。” 它转向林宇和苏瑶，“我们愿意相信你们的判断，前往地球西湖寻找希望锚点。”
林宇抱着苏瑶，目光望向环形屏幕上逐渐稳定的共生树影像。虽然危机暂时解除，但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鸿蒙鼎残片上的 “救树者死，救死者生” 依然散发着金光，仿佛在预示着未来的艰难险阻。
爻婴在助手怀中咯咯地笑着，小手指向屏幕上的共生树，似乎在与远方的伙伴打招呼。林宇低头看着儿子纯真的笑脸，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无论未来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将与苏瑶一起，守护这个来之不易的共生宇宙。
而在议会大厅的角落，一块不起眼的金属碎片悄然滑落。碎片上，一个微小的完美秩序烙印正在缓缓闪烁，如同黑暗中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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