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雨路与白墙
夜里的雨下得又急又猛，砸在破旧的窗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我被一阵压抑的呻吟惊醒，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看见沙发上的少年蜷缩成一团，额头上全是冷汗，手死死按着缠满绷带的右腿，指节泛白。
“西弗勒斯？”我走过去，摸到他的额头，烫得惊人。伤口感染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黑眸里蒙着一层水汽，大概是烧得厉害，连眼神都失了平日的戒备。“疼……”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哭腔，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心里一紧，立刻去摸他的腿。绷带下的皮肤滚烫，甚至能感觉到里面的肿胀。“不行，必须去医院。”
“不去……”他立刻摇头，声音带着抗拒，“他们会……会笑我……”
我知道他说的“他们”是谁——巷子里那些总嘲笑他是“混血野种”的邻居，医院里可能遇到的、用异样眼光看他的人。可现在不是顾及这些的时候。
“听话，”我难得用了强硬的语气，背起他就往外走，“再不去，你的腿就真的废了。”
他很瘦，轻得像一片羽毛，可右腿不能受力，我只能用尽全力托着他的臀部，一步步往巷口挪。雨打得人睁不开眼，泥泞的路让每一步都格外艰难。他把脸埋在我的颈窝，呼吸灼热地喷在皮肤上，却没再挣扎，只是偶尔因为颠簸牵扯到伤口，发出一声极轻的痛哼。
“宿主，检测到目标生命体征微弱，建议尽快送医。”系统的电子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
我没力气回应，只顾着埋头往前走。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里，涩得发疼，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到医院。
终于拦到一辆出租车时，我浑身都湿透了，怀里的少年也冷得开始发抖。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们好几眼，大概是觉得这组合很奇怪——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背着一个脸色惨白、腿明显有问题的孩子。
到了医院，我抱着他冲进急诊室。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放到推床上。检查、拍片、清创……我站在走廊里，看着护士拿着剪刀剪开他那条沾满血污的裤子，看着医生皱眉说出“感染严重，可能需要手术”，心脏一直悬着。
“你是他的监护人？”一个护士走过来问我，手里拿着表格。
“我是他姨母。”我接过笔，手指因为紧张和寒冷，一直在发抖。
手术室外的红灯亮了很久。我坐在长椅上，看着地面上自己滴下的水迹，渐渐晕开。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他刚才那句带着哭腔的“疼”，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又酸又涩。
“目标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信任度提升至15%。”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
我却没什么成就感，只觉得疲惫。这不是冰冷的任务进度条，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在承受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红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手术很成功，骨头接好了，感染也控制住了，就是孩子太瘦了，恢复起来可能慢些。”
我松了口气，道谢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少年被推出来时还在睡着，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右腿被固定在支架里，裹着厚厚的纱布。我坐在病床边，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心里忽然很软。
他大概从没被这样好好对待过。被父亲打骂，被同学嘲笑，连生病受伤，都只能硬扛着。
雨停了，天渐渐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对上我看他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感觉怎么样？”我问，声音放得很轻。
“……还行。”他的声音有点沙哑，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谢谢。
我笑了笑，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又怕他抗拒，半路收了回来：“好好休息，医生说你需要静养。”
他“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却没再像以前那样紧绷着身体。
系统提示“信任度20%”，可我看着他在阳光下安静睡着的样子，没心思去管什么任务进度。白墙白床的医院虽然冰冷，至少此刻，他是安全的，不再被疼痛和恐惧包围。
也许这条路很难走，但至少，我能让他在这段日子里，稍微轻松一点。我看着他的睡颜，心里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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