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头的公文又堆叠起了新的一摞。
叶寒川揉了揉眉心，指尖掠过最新一份来自西海的书信。
那是关于一种新生的水栖灵兽月光鳐与当地渔民生计产生摩擦的详细记录及调解方案初稿。
窗外，昔日混沌教总坛归墟境已模样大变。
四处是郁郁葱葱的灵植与潺潺流淌的清泉，建筑依旧古朴，却少了阴霾，多了几分敞亮与祥和，空气中弥漫着纯净清灵的天地能量，呼吸间令人心旷神怡。
混沌之气，彻底消失了。
如同一个纠缠了世间万载的噩梦，在某一天清晨，阳光洒落时，悄然褪去，再无痕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缓慢痛苦的消散，就是那样，干脆利落地被彻底抹除。
留下的，是一个焕然一新，却也亟待重新认识的世界，以及，一个再也不存在的混沌教。
叶寒川放下书信，目光落在书房一角。
那里悬挂着一副新匾额，以沉稳的笔墨书写着两个大字：守望。
这是他们这个门派的新名。
“守望者…”叶寒川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语气复杂。
不再有混沌二字，如同剥离了沉重的过去，却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掌门。”一名身着素灰劲装的年轻弟子在门外恭敬禀报，“巡查堂弟子已集合完毕，等候您训示。”
“知道了。”叶寒川收敛心神，起身向外走去。
广场上，数十名年轻弟子肃然而立。
他们大多是在混沌之气消失后新招收的，眼神清澈，充满朝气，对混沌教的过往仅止于书卷传说，他们修习的，是经过叶寒川与几位长老呕心沥血改良后的新功法，旨在感应、调和、引导天地间的纯净能量。
叶寒川的目光扫过这些新鲜血液，心中感慨。
他曾是阴影中的利刃，是潜伏的棋子，如今，带领这样一群干净的年轻人，去守望这个他们几乎用命换来的和平。
“西海之事，并非敌我对立。”他的声音平稳，回荡在广场上，“月光鳐性喜月光，其跃出水面时带起的灵波会无意惊扰鱼群，影响捕捞，而非蓄意破坏，我辈守望者，职责并非斩妖除魔，而是理解、沟通与平衡。”
他详细布置了任务：一组弟子负责与渔民沟通，解释月光鳐习性，共同规划新的捕捞区与时段，另一组则需潜入大海，尝试与月光鳐群建立初步联系，引导它们略微改变活动范围。
“记住，我等之力，源于对这天地万物的感知与尊重，而非强权压制。出发吧。”
弟子们领命而去，眼中闪烁着对未知任务的好奇与使命感。
叶寒川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沉默良久。
“掌门似乎心有疑虑？”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是墨渊长老，他如今是守望者的大长老，负责内部传承与典籍整理。
“只是觉得…前路漫漫。”叶寒川并未回头，“习惯了刀光剑影，如今这般琐碎，反倒令人无所适从。”
墨渊长老走到他身边，看着焕然一新的归墟境，缓缓道：“粉碎一个旧世界固然需要惊天动地的力量，但守护一个新世界，往往就在于处理好这一件件琐碎之事，让渔民有鱼可捕，让灵兽有地可栖，让万物各得其所，这便是守望的真意，比起过去，这才是真正的不易。”
叶寒川默然，知道长老所言在理。
午后，他处理完公务，习惯性地走向归墟境深处的静思堂。
这里曾是混沌教的禁地，如今已被改造，堂中央是一块巨大的、光滑的明心镜，镜非铜非玉，能映照出入镜者周身能量流转与心境波澜。
叶寒川褪去外袍，仅着单衣，盘膝坐于镜前。
他闭上眼，缓缓运转归墟诀，体内流转的力量中正平和，如溪流般潺潺流动，与外界天地能量和谐共鸣。
明心镜中，映照出他周身散发着温润的白色光晕，再无一丝一毫的漆黑戾气。
混沌消失，不仅改变了世界，也彻底净化了力量根源。
运行数个周天后，他睁开眼，看向镜中的自己，眉宇间的阴鸷与紧绷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仍残留着一丝历经沧桑后的疲惫与孤寂。
傍晚时分，有弟子来报，玄天宗宗主江昱白到访。
叶寒川在议事厅接待了他。
江昱白变得气质清冷，但相较于以前的阳光，如今多了几分属于掌门的沉稳气度。
“叶掌门。”江昱白拱手。
他们因共同守护世界而合作，如今作为两派的首领，也时常合作。
“江宗主。”叶寒川回礼，“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最近新发现了古代灵植园遗迹。”江昱白开门见山，“遗迹防护阵法精妙，涉及上古能量运转之理，我宗典籍对此记载不详，想来守望者的传承中或有所涉猎，希望能借阅相关记载，并派员协同勘探，以免触发未知禁制。”
这是正事，亦是常态。
叶寒川自然应允，双方就细节商讨片刻。
公事毕，江昱白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叶寒川案头那厚厚的，关于调解渔民生计的卷宗。
叶寒川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并未解释，只是淡淡问道：“碧玉剑…近日可好？”
江昱白的神情瞬间柔和了少许，指尖下意识拂过腰间佩剑的剑鞘：“劳挂心，一切如旧。”顿了顿，他极轻地补充了一句，“…新培育的凝魂草长势尚可。”
叶寒川点点头：“若有需要守望者出力的地方，尽管直言。”
“多谢。”江昱白拱手，而后起身，“如此，江某告辞。”
送走江昱白，叶寒川独自站在廊下，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忽然想起云渊教主当年的话。
“活在阴影中的人，更懂得光明的可贵，也更适合去守护那份光明。”
如今，阴影已散，光明普照。
他或许永远无法成为江昱白那样根正苗红的正道领袖，但仍愿意小心翼翼地托起这份来之不易的光明，处理好每一件琐碎的纠纷，守护好这一方世界的平静……
这，便是他叶寒川的守望，也是他的未来之路。
夜幕降临，归墟境灯火次第亮起，温暖而安宁，他转身，走向书房，那里还有成堆的公文等待批阅。
路还很长，但方向，已然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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