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口，李达康独自走向人群。
朝阳明明刚刚升起，汗水却浸透了李达康他的衬衫后背。在深色西装上洇出一片暗色。孤独的身影在阳光下被拉得很长。
李达康他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西装领口，独自走向骚动的人群。王德发蹲在人群最前方，怀里抱着妻子冰凉的躯体。当他抬头看见李达康时，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迸发出骇人的光芒。他猛地站起身，枯瘦的手指直指李达康：\"就是你！就是你逼着我们交那笔集资款！我老婆为了省钱选择了喝农药自杀，抢救她时又不肯去医院...现在她死了！你满意了吗？\"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最后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人群顿时像沸水般翻腾起来。\"贪官！杀人犯！\"的怒骂声此起彼伏。前排几个青壮年突然发力，保安组成的人墙被冲出一道缺口。李达康被汹涌的人潮推得踉跄后退，皮鞋在水泥地上打滑，险些栽倒。
\"乡亲们！请冷静！\"李达康抓住身旁的旗杆稳住身形，声音因用力而微微发颤，\"我对王德发家的事...深感痛心！这件事，我以党性保证，一定会彻查到底！\"
\"放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汉从人群中挤出，他挽起的裤腿上还沾着泥点，\"去年修路你们就这么说！结果钱进了谁的口袋？\"他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混浊的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
突然，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呼啸着飞来，\"哗啦\"一声击碎了办公楼二楼的玻璃。这像是一个信号，更多土块、矿泉水瓶雨点般砸向大楼。远处传来急促的警笛声，红蓝闪烁的警灯已经隐约可见。
就在这时，易学习气喘吁吁地从楼梯口冲下来。他顾不上被玻璃碎片划伤的手背，一把抢过李达康手中的扩音器：\"乡亲们！我是县委书记易学习！\"他的声音因奔跑而断断续续，\"王德发家的困难补助，今天下午就会送到他手上！那个强行摊派的村支书，纪委已经在立案调查！\"
说到这里，易学习突然哽住了。他望着王德发怀中那具瘦小的遗体，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那位大姐...县里会承担所有丧葬费用...我以县委书记、以一个党员的名义起誓...\"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变成了近乎哀求的耳语：\"求大家...给我们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骚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零星的抽泣声。王德发跪坐在地上，把脸深深埋进妻子已经僵硬的肩窝，佝偻的背脊剧烈颤抖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李达康望着这一幕，突然推开搀扶他的秘书。他整了整衣襟，对着人群深深弯下腰，九十度的鞠躬让他的额头几乎触到膝盖。\"对不起...\"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是我急于政绩...忽视了群众的实际困难...这个教训，我会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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