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0451废墟的硝烟尚未散尽，焦土与血腥混合的恶臭如同无形的裹尸布，死死缠住每个人的口鼻。巨大的塌陷坑洞被爆炸彻底抹平，只余下扭曲的钢筋骨架和翻卷的、如同巨大伤疤般的焦黑泥土。半截冰冷的铁砣斜插在废墟边缘的焦土里，砣面上三道暗红的刻痕被烟尘覆盖，如同凝固的血泪。
王猛跪在焦土边缘，布满血污的手死死抠进滚烫的泥土，指甲翻裂，渗出血丝。那只被烟尘糊住的左眼火辣辣地疼，另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那半截铁砣上，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嗬嗬声。李卫……何叔……小山哥……滨江的天……塌了。
“猛哥……”一个年轻工人带着哭腔，声音嘶哑，“工作组……工作组的人撤了！杜巡视……被抬上救护车了！技术车全毁了！他们说……说是地下有未引爆的二战遗留航弹……意外殉爆……”
航弹？意外？
王猛布满血污的脸猛地抬起，那只独眼里爆射出骇人的凶光！意外？！操他妈的意外！是威廉！是沈耀东！是他们埋在地下的毒瘤炸了！炸死了工作组的人！炸塌了0451！炸断了工源最后的路！
巨大的悲怆和滔天的怒火如同岩浆在胸腔里沸腾！他沾着血泥的手猛地抓起身边一块尖锐的混凝土碎块，布满老茧的手指死死攥紧，指关节捏得惨白！他想砸！想冲进滨江城！把那些躲在金库里的杂碎揪出来撕碎！
就在这时！
嗡——！！！
他口袋里那部属于李卫的、沾满油泥和血渍的卫星电话……
极其极其微弱地……
震动了一下！
如同垂死心脏的最后一次搏动！
一股冰冷刺骨的信息流脉冲……
如同烧红的钢针……
狠狠刺入他昏沉的神经！
剧痛伴随着一幅极其模糊的画面碎片——
瑞士病房！床头柜上那个焦黑的铁砣烙印！烙印边缘……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金红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艰难地闪烁了一下！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冰冷的坐标……
如同烧红的烙铁……
烫进识海！
【……威廉……滨江港……‘阿尔忒弥斯号’货轮……离港倒计时：6小时……_
【……锚点……湮灭……能量……枯竭……_
【……砣……重……_
威廉！离港！阿尔忒弥斯号！
巨大的信息量和灭顶的剧痛让王猛眼前一黑！喉咙里涌上浓烈的腥甜！他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将意识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狠狠刺向那片狂暴的信息流！
拦住他！用命也要拦住他！
“滨江港！阿尔忒弥斯号！威廉要跑！”王猛喉咙里爆发出撕裂般的咆哮，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周围惊愕的工人，“操家伙！跟老子去码头！堵住那条毒蛇！给小山哥！给李卫！给何叔！报仇——！！！”
吼声如同点燃引信！巨大的悲怆瞬间转化为破釜沉舟的决绝！幸存的工矿工人如同被激怒的狼群，怒吼着从废墟中爬起！抓起撬棍！扳手！甚至地上的碎石！黑压压一片！如同决堤的怒潮！冲向滨江港方向！
瑞士疗养院。
病房内死寂无声。只有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切割着凝固的空气。林小山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皮肤是失血过多的冷灰，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肺部深处撕裂的、如同破旧风箱漏气的微弱哨音。床头柜上，那个焦黑的铁砣烙印如同被雷火劈过的伤疤，冰冷死寂。
突然！
毫无征兆地！
病床床头柜的金属表面……
那个焦黑的铁砣烙印边缘……
极其极其细微地……
亮起一丝……
金红色的光丝！
光丝如同拥有生命般……
极其极其艰难地……
向上延伸！
勾勒出铁砣烙印上方……
一个极其极其微小、却异常清晰的……
暗红色指针虚影！
指针……
极其极其缓慢地……
逆时针……
转动了一丝刻度！
指向……
一个模糊的罗马数字：VI！
指针转动的瞬间！
病床上！
林小山那只瘫软在身侧的枯槁右手……
食指指尖……
极其极其微弱地……
向上……
跳动了一下！
如同……
深埋冻土下的草根……
感应到了……
春雷的悸动！
滨江港。
巨大的“阿尔忒弥斯号”货轮如同钢铁巨兽，静静地泊在最好的深水泊位。船体崭新的漆面在午后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甲板上，穿着白色制服的水手正紧张地进行着最后的离港检查。威廉·霍普金斯站在顶层甲板的观景台，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脚下繁忙的港口。滨江的硝烟和混乱，仿佛只是遥远背景里微不足道的噪点。
“威廉先生，所有货物清点完毕，通关手续已加急办妥。三小时后准时离港。”助理恭敬地汇报。
威廉微微颔首，沾着冰水的手指轻轻晃动着酒杯。滨江的棋局……虽然出了些意外，但核心资产早已转移。工源……不过是棋盘上被吃掉的骰子。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该去下一个猎场了。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刺耳的汽笛声毫无征兆地在港口上空凄厉炸响！不是离港的信号！是最高级别的——紧急避碰警报！
威廉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港口入口处！
几十艘大大小小、破旧不堪的渔船、驳船、甚至小舢板！
如同自杀的鱼群！
引擎发出困兽般的咆哮！
劈开浑浊的海水！
悍不畏死地！
蛮横地冲撞进主航道！
瞬间！
将“阿尔忒弥斯号”巨轮离港的必经之路！
堵得水泄不通！
“操！哪来的疯狗！”
“避让！快避让！”
货轮驾驶舱瞬间炸锅！船长气急败坏的吼声透过高频喇叭传遍甲板！
几乎同时！
滨江港码头入口处！
黑压压的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
冲破保安脆弱的阻拦！
怒吼着！
咆哮者！
涌向“阿尔忒弥斯号”停靠的泊位！
冲在最前面的！
正是王猛！
他独眼赤红！
布满血污的脸上肌肉扭曲！
沾满油泥血渍的手！
死死攥着那半截从0451废墟抠出来的……
冰冷沉重的铁砣！
“威廉！滚出来！”
“狗杂种！还想跑？！”
“血债血偿——！！！”
怒吼声！汽笛声！金属碰撞声！汇成一股震耳欲聋的、带着血性与绝望的狂潮！狠狠拍打在“阿尔忒弥斯号”冰冷的船体上！
威廉沾着冰水的手指猛地捏紧了酒杯！镜片后的目光瞬间冰冷如刀！他看着码头上那群如同疯魔般的工人，看着领头那个独眼汉子手中高举的、沾满泥血、砣面刻着三道暗红刻痕的铁砣……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被毒蛇舔舐后颈的冰冷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那不是普通的铁砣！
那上面……有林小山的气息！有0451的血！有滨江三万工人烧不尽的魂！
“启动高压水炮！”威廉沾着冰水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清理航道！撞开那些垃圾！离港！立刻！马上！”
“威廉先生！下面是平民！高压水炮会……”船长惊恐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
“执行命令！”威廉的声音不容置疑，带着毁灭一切的冷酷，“或者……你和你的船……一起沉在这里！”
命令如同丧钟！
“阿尔忒弥斯号”巨大的船体两侧！
数门高压水炮的狰狞炮口……
缓缓转动！
对准了……
下方拥堵在航道上的渔船！
和码头上……
如同黑色礁石般沉默矗立的工人！
冰冷的海水在高压泵的嘶鸣中蓄势待发！
死亡的寒芒……
在炮口凝聚！
王猛站在码头最前沿，咸腥的海风卷起他染血的衣角。他布满血丝的独眼死死盯着船上那个站在观景台、如同俯视蝼蚁般的身影。手中那半截冰冷的铁砣，砣面上三道暗红的刻痕，在正午的阳光下，仿佛重新被鲜血浸透，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与灼热！
他沾着血泥的手，极其极其缓慢地……将铁砣举起！对准了威廉的方向！
“滨江的秤砣……还没称完！”他嘶哑的声音如同破锣，却带着千钧之力，穿透海风的呼啸，“威廉！你这条命……值几斤几两？！敢不敢……下来称一称？！”
吼声如同战鼓！
码头上！
所有工人！
沾满泥灰油污的手！
同时举起！
攥紧拳头！
如同举起一片……
钢铁的森林！
沉默！
却……
重如山岳！
“阿尔忒弥斯号”巨大的高压水炮炮口……
微微颤抖了一下！
蓄势待发的恐怖水龙……
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
竟……
迟迟未能喷出！
威廉站在观景台，金丝眼镜后的瞳孔……
第一次……
剧烈地收缩！
一股难以言喻的……
源自灵魂深处的……
冰冷悸动……
如同毒蛇般……
狠狠噬咬上他的心脏！
他沾着冰水的手指……
不受控制地……
微微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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