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管里的药液滴得很慢，像在数着秒针的脚步。阳光爬过三玖的手背，照得那片淡青色的血管隐隐发亮，丁子轩的指尖无意识地跟着光影移动，像在描摹一幅熟悉的地图——这双手，揉过无数面团，打过他的胳膊，也在深夜里紧紧攥过他的衣角，此刻却因为一根细小的针头，显得格外脆弱。
“子轩……”三玖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刚睡醒的迷蒙，眼神还没聚焦。
“我在。”丁子轩立刻回神，俯下身，额头抵着她的，“是不是不舒服？”
她摇摇头，睫毛扫过他的鼻尖，带着微痒的触感：“梦到……面包烤糊了。”
丁子轩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抵的额头传过去，像温柔的涟漪。“等你好了，我们烤一百个都不会糊。”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汗湿的鬓角，“现在乖乖睡觉，睡醒了就不难受了。”
她“嗯”了一声，往他怀里缩得更紧了些，手却固执地抓着他的衬衫，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丁子轩看着那团被攥皱的布料，突然想起大学时她第一次给社团做面包，因为紧张烤糊了整整两盘，躲在烘焙室哭，他找到她时，她也是这样攥着他的袖子，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她脆弱时依赖他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护士来换第二瓶药液时，三玖醒了，大概是药物刺激了血管，她皱着眉往回缩手：“有点疼……”
“忍忍，很快就好。”丁子轩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揉着她的手背，试图缓解那点刺痛，“换完这瓶，烧就能退更多了。”
护士调快了点滴速，笑着说：“你女朋友真幸福，有你这么细心的男朋友。”
三玖的脸颊瞬间红了，像被阳光晒透的苹果，往丁子轩身后躲了躲，耳朵尖却红得快要滴血。丁子轩的耳尖也泛了热，却没反驳，只是握紧她的手，对护士说了声“谢谢”。
等护士走远，三玖才闷闷地说：“谁是你女朋友……”
“那是我老婆。”丁子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低头在她发红的耳尖上轻轻咬了一下。
“呀！”三玖像被烫到般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阳光透过他的睫毛，在眼底投下细碎的光斑，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窘迫的样子。她的脸颊更红了，慌忙移开视线，却忘了手背上还扎着针，动作太大扯得疼，“唔……”
“别动。”丁子轩立刻按住她，眼里的笑意散去，只剩下紧张，“是不是扯到针了？疼不疼？”
她摇摇头，却忍不住笑了，眼底的水汽像被这笑声吹散的雾：“丁子轩，你好幼稚。”
“只对你幼稚。”他的声音温柔得像化不开的糖，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快得像蝴蝶点水，“这样就不疼了。”
输液室的阳光又移了移，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把那只银质狐狸手环照得发亮。三玖看着手环上的反光，突然想起昨天丁子轩给她擦手环的样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心里像被温水泡过的棉花，软得一塌糊涂。
董嘉去而复返时，手里拎着个纸袋，里面是刚买的三明治和热牛奶。“猜你俩没吃饭。”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个三明治塞进嘴里，“刚在楼下便利店买的，凑合吃点。”
丁子轩道了谢，拆开牛奶盒，用热水烫了烫才递给三玖——她胃弱，喝不得凉的。三玖没胃口，只喝了半盒牛奶，丁子轩便把剩下的牛奶和三明治解决了，动作快却不粗鲁，像怕耽误看她的输液针。
“下午还有台手术，我先撤了。”董嘉抹了把嘴，临走前拍了拍丁子轩的肩，“有事给我打电话，别硬撑。”
丁子轩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头时，正撞见三玖盯着他看，眼里的光比输液室的阳光还亮。“怎么了？”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耳尖又开始发烫。
“董嘉说得对。”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你别硬撑，我没事的。”
丁子轩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动作小心地避开手背上的针：“有你在，撑得住。”
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柔和，透过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三玖靠在丁子轩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和输液管滴答的声音，觉得那些难受的热度都慢慢褪去了，只剩下满满的安稳。
她不知道这场病还要多久才能好，不知道还要输多少瓶药液，但只要身边有他，只要能这样被他抱着，好像再难挨的日子，都能变得甜甜的。
输液管里的药液还在慢慢滴着，像在谱写一首温柔的歌。丁子轩低头，看着怀里已经睡着的人，嘴角忍不住扬起浅浅的笑意。
这样就很好。
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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