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荧惑谷口的荒草在夜风中簌簌作响。刘备握着半片丝帛，借着火把微光，看见虎符埋在流星坠落的焦土下，青铜表面凝结着暗红色斑块，不知是锈迹还是血迹。阿蝉蹲在一旁，指尖轻触虎符纹路：“是‘安北将军’旧符，光武帝时物。”
张飞用蛇矛挑起符身，月光映出符背刻着的“荧惑守心，兵戈止息”八字。卢植突然按住他手腕：“此符分左右，若集齐可调动并州铁骑。”他望向东南方的群山，那里曾是班超后裔的封地，“当年窦宪勒石燕然，用的便是这套兵符。”
“使君，”简雍举着火把凑近，照见符下压着半卷竹简，“像是张梁的密信。”刘备展开，见上面写着“董卓私铸假币，屯于常山郡”，落款处盖着“人公将军”印。阿蝉指尖划过竹简边缘：“张梁被张宝排挤后，暗中联络士族，这竹简的火漆印，与甄家锦盒上的纹路相似。”
话音未落，谷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关羽提刀护在刘备身前，却见来者是甄家的马车，车帘掀开露出甄俨的玉冠：“刘使君果然得了虎符。”他抬手示意随从呈上锦盒，“我家主君听闻董卓私铸钱币，特备了‘开元通宝’样钱，请使君过目。”
刘备打开锦盒，里面是枚鎏金钱币，正面“开元”二字竟与董卓军粮车上的火漆印如出一辙。阿蝉指尖轻叩盒底，发出空响——夹层里藏着张纸条，上面用密语写着“常山郡西十五里，废窑藏金”。
“甄家这是要借我之手，坐实董卓谋反。”刘备将钱币掷回锦盒，火光在他瞳孔里碎成金芒，“但张梁为何要帮我们？”阿蝉忽然冷笑：“因为张角的‘天公’是虚，张梁的‘人公’才是实。他想借您的刀，斩了哥哥和董卓这两棵大树。”
子时初，一行人潜至常山废窑。窑口蛛网密布，却掩不住车轮碾压的痕迹。裴元绍用毒箭拨开浮土，露出地下石板上的狼头刻痕——与董卓军的标记一致。刘备刚要撬石板，阿蝉突然拽住他：“有机关。”她顺着石壁摸索，在“离卦”方位按动凸起的砖面，窑顶竟缓缓升起块青铜镜。
“是司南车部件。”卢植轻抚镜面，镜中映出众人扭曲的脸，“光武帝曾用此镜辨别真伪兵符，看来张梁早有谋划。”刘备将虎符置于镜前，奇迹般地，镜中竟浮现出另一半虎符的影像，坐标直指冀州刺史府。
“轰！”窑外突然传来爆炸声。关羽冲出去查看，回来时脸色凝重：“是黄巾军残部，带队的是张宝的副将高升，他手里……”他顿了顿，“拿着董家军的调令。”刘备握紧虎符，终于明白董卓的“一石三鸟”之计——借黄巾军毁证据，借他刘备除张角，再借甄家之手清理士族。
“翼德，你带百人守住窑口；云长随我去夺另一半虎符；阿蝉护着卢中郎先走。”刘备部署完毕，忽然看见阿蝉从琵琶中取出枚铜丸，上面刻着北斗七星：“若子时三刻未归，就捏碎这个。”他一愣，想起甄家密信里的“北斗为引，星落为号”。
寅时正，冀州刺史府后宅。刘备翻墙而入，看见正堂亮着烛光，董卓的谋士李儒正与刺史王芬密谈。他贴着墙根偷听，听见“荧惑谷虎符”“假币”等关键词，袖口的狼头令牌突然发烫——这是阿蝉教他识别密语的暗号。
“砰！”后窗突然炸开，张飞举着蛇矛闯进来：“大哥，俺把高升那厮的脑袋拧下来了！”李儒瞳孔骤缩，伸手去摸案几上的密信，却被刘备一脚踩住。烛光下，刘备看见信纸上盖着“相国印”，内容竟是“命王芬诬陷卢植通贼，就地处决”。
“原来如此。”刘备扯下王芬腰间的虎符，与自己手中的合二为一，青铜相击发出龙吟般的清响。李儒趁机扑向窗口，却被关羽截住，偃月刀架在脖子上时，他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刘使君以为得了虎符就能调兵？呵，真正的铁骑……”
话未说完，窗外传来震天的马蹄声。刘备奔到檐下，看见冀州城外扬起遮天蔽日的烟尘，当先大旗上绣着“董”字狼头——竟是董卓亲率的飞熊军。阿蝉的盲眼转向烟尘方向，指尖在刘备掌心快速敲击：三长两短，是“死局”之意。
“使君，虎符！”简雍突然举着司南镜冲来，“镜中显示，飞熊军中有假！”刘备将虎符置于镜前，竟看见镜中飞熊军的“董”字旗诡异地扭曲成“黄”字——是黄巾军的伪装！他转头望向阿蝉，她苍白的脸因激动泛起潮红：“张梁的人混进了董卓军，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刘备瞬间明白，握紧虎符高声喊道：“飞熊军听着！董卓私铸假币、通敌黄巾军，现虎符在此，速随我诛杀逆贼！”他将虎符举过头顶，司南镜的光芒投射其上，竟在空中映出完整的“安北将军”印信。奇迹般地，伪装成董军的黄巾军士卒纷纷跪地，露出衣甲下的“人公”标记。
“杀！”张飞的蛇矛率先刺入王芬咽喉。关羽刀斩李儒发髻，吓得那谋士抱头鼠窜。刘备趁机率军冲出刺史府，正遇董卓的真飞熊军杀来。为首的华雄挥舞开山斧，却在看见虎符时愣神——他曾是并州铁骑旧部，认得这光武帝的信物。
“华将军难道忘了，”刘备策马逼近，“当年并州牧丁原是怎么死的？董卓连恩人都敢杀，何况你我？”华雄瞳孔骤缩，当年丁原被董卓割首的惨状浮现眼前。他忽然勒马转身，斧刃指向董卓大营：“弟兄们，随刘使君清君侧！”
黎明时分，冀州城头升起“刘”字大旗。刘备扶着卢植登上城楼，看见董卓军败退的方向腾起黑烟——那是张梁的人在焚烧假币工坊。阿蝉站在一旁，琵琶弦上挂着半片黄巾军的黄巾，却在晨风中点染成血色。
“玄德可知，为何张梁的密信会放在虎符下？”卢植望着东方既白的天空，竹鞭轻点刘备腰间的兵符，“因为‘人公’之意，不在天，不在地，而在人。”刘备点头，忽然摸到怀中的丝帛，上面“荧惑谷下有兵符”七字已被冷汗浸透，却显出隐藏的墨迹——“得兵符者，需祭北斗”。
阿蝉的指尖忽然落在他手背上，带着晨露的凉意：“使君，北斗柄又移了。”刘备抬头，看见北斗七星的斗柄已指向东方，摇光星彻底消失，客星却与北斗第五星“玉衡”遥相呼应，形成“五星连珠”之象。裴元绍突然指着星空惊呼：“使君快看！客星旁出现了伴星！”
星光下，刘备握紧虎符，听见城下百姓的欢呼声浪。甄家的车队再次抵达，这次送来的不是粮草，而是满车的“讨董檄文”，檄文落款处，“刘”字朱砂印比鲜血还要鲜艳。阿蝉轻拨琴弦，这次奏的是《大风歌》，苍凉的曲调中，隐隐有金戈铁马之声。
或许，这乱世的荧惑之变，从来不是天命预示，而是人心所向。当虎符合一的那一刻，当客星伴星并现的那一刻，属于刘备的棋局，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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