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扉在身后合拢时。
龙野听见齿轮咬合的脆响。
像有柄无形的斧，斩断了来路的光。
苏乐乐的指尖划过岩壁。
青鳞在潮湿的空气里舒展。
留下道淡绿色的痕，转瞬被藤蔓吞没——那些从石缝里钻出来的植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叶片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叶脉里流淌着暗金色的汁液。
“它们在看我们。”苏乐乐往龙野身后缩了缩。
油纸包在掌心攥出褶皱。
最后半块栗子糖的棱角硌着掌纹，青鳞突然绷紧，在她手腕处结成片盾形，纹路里渗出极淡的荧光，拼出“投我以木桃”六个小字——那是《诗经》里的句子，母亲教她背过的。
龙野的怀表开始发烫。
齿轮在表壳里剧烈震颤。
块细小的碎片弹出来，落在最近的藤蔓上。那株植物突然抽搐，叶片瞬间卷曲成螺旋状，露出隐藏在叶心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竖瞳，像极了某种冷血动物。
“是青龙的残识。”龙野按住苏乐乐的肩。
离卦火纹顺着指缝爬出来。
在空气中烧出片赤金的网，那些疯长的藤蔓突然停滞，仿佛被无形的墙挡住，却又在火纹边缘疯狂增殖，织成道密不透风的绿墙，将两人困在直径不足五米的空间里。
苏乐乐的呼吸变得急促。
青鳞顺着脖颈往上蔓延。
在她下颌处凝成细小的鳞甲，反射着藤蔓叶心的磷光。她突然想起什么，把油纸包塞进龙野口袋，指尖在自己手背上划了道浅痕——青鳞破裂的地方，渗出淡绿色的血珠，滴在地上，竟让藤蔓退开半寸。
“你的血……”龙野的瞳孔骤缩。
怀表的齿轮卡壳了。
时间在这一刻出现微妙的褶皱，他看见幻象里的母亲，正把株盆栽放进恒温箱，培养液里漂浮着类似的藤蔓，标签上写着“青龙基因片段：共生型”。
藤蔓突然从头顶垂落。
织成个倒悬的囚笼。
无数细小的触须探下来，像蛇的信子，舔舐着空气里的火纹。龙野挥掌劈出火焰，却见那些触须瞬间缠绕成束，将火焰包裹其中，叶心的眼睛里闪过嘲弄的光。
“它们在吸收能量。”苏乐乐突然开口。
声音带着水汽的颤。
她指着藤蔓交织的缝隙——那里有微光渗出，仔细看去，竟是无数细小的齿轮，嵌在植物的茎秆里，随着藤蔓的摆动发出“咔嗒”声，与怀表的节奏渐渐同步。
龙野咬破指尖。
血珠滴在怀表表面时。
焚天业火顺着血脉喷涌而出，在囚笼顶部烧出个窟窿。但下一秒，更多的藤蔓涌来，填补缺口的速度比火焰燃烧更快，叶心的眼睛齐齐转向苏乐乐，瞳孔里映出她青鳞上的《诗经》纹路。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苏乐乐无意识地念出声。
青鳞突然爆发出强光。
那些缠绕她的藤蔓瞬间僵直，叶心的眼睛里浮现出困惑的光。龙野抓住机会，火纹化作长鞭，劈开条通路，却见前方的藤蔓突然拱起，组成道巨大的拱门，门楣上盘着条虚影——青龙的半截身躯，鳞片里嵌满了齿轮。
“共生即吞噬。”
个苍老的声音从藤蔓深处传来。
带着草木生长的沙沙声，又混杂着金属摩擦的锐响：“你们想过去，就得留下样东西——血肉，记忆，或者……羁绊。”
苏乐乐的青鳞突然刺痛。
她捂住心口后退半步。
眼前闪过破碎的画面：童年的庭院里，龙野爬上老槐树，给她摘最顶端的槐花，树枝断裂时，他把她护在身下，自己后背被划伤，渗出血珠滴在树根上，竟让枯树抽出了新芽。
“我知道了。”龙野突然拽住苏乐乐的手。
将她的指尖按在藤蔓拱门上。
青鳞与藤蔓相触的瞬间，淡绿色的光顺着接触点蔓延，那些嵌在鳞片里的齿轮开始转动，发出和谐的嗡鸣。龙野的火纹同时涌入，在拱门中央烧出个太极图案，一半是炽烈的红，一半是温润的绿。
藤蔓囚笼突然剧烈震颤。
叶心的眼睛里流出血泪般的汁液。
青龙虚影的半截身躯开始扭曲，鳞片里的齿轮纷纷脱落，露出下面纠缠的血管状组织——那些组织正以惊人的速度老化，枯萎，化作尘埃，却又在尘埃里生出新的嫩芽。
“你们选择了最难的路。”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叹息。
藤蔓拱门上的齿轮开始脱落。
在空中组成行字：“记忆为肥，羁绊为种，方可破此局。”
苏乐乐的瞳孔突然失焦。
青鳞在她脸上迅速蔓延。
她抓住龙野的衣袖，指甲几乎嵌进布料里，声音破碎得像风中的蛛网：“龙野，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
龙野把最后半块栗子糖塞进她嘴里。
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
苏乐乐的青鳞突然退潮般缩回手腕，她眨了眨眼，茫然地看着四周：“刚才……发生了什么？”
藤蔓拱门在此时缓缓洞开。
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
墙壁上布满了年轮状的纹路，每个圈里都嵌着块齿轮，正随着两人的脚步转动，发出类似沙漏计时的声响。
龙野的怀表突然裂开道缝。
块碎片掉落在地。
接触地面的瞬间，化作株小小的绿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藤蔓，缠绕在通道的墙壁上，叶心的眼睛里，第一次映出了温和的光。
“走快点。”苏乐乐拽着他的手往前跑。
青鳞在她手背上轻轻颤动。
像在应和着什么。龙野看着她奔跑的背影，突然发现她的发梢沾着片嫩绿的叶，叶脉里隐约能看见“报之以琼瑶”的字样，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闪烁。
藤蔓在身后合拢时。
龙野听见齿轮复位的声响。
像首未完的诗，被风藏进了年轮深处。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的火纹，那里竟多了道淡绿色的痕，与苏乐乐青鳞上的纹路，完美地嵌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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