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的尾音在雾隐城上空拖成细长的嗡鸣。
龙野跪在积水中。
指缝间的青铜碎片还在发烫。
那温度像唐三临终前瞳孔里跳动的\"离\"字火纹，混着雨水蒸腾出铁锈味的白雾。
他抬手按住怀表。
齿轮转动声突然变得滞涩。
仿佛有无数根细针正从内部穿刺，每一次震颤都在肋骨间撞出空洞的回响。
\"档案库在钟楼地下三层。\"
白无常的声音从雨幕里渗出来。
黑色衣摆扫过积水的瞬间，溅起的水珠都带着冰碴——那是他操控的\"梦界寒露\"，能短暂冻结记忆碎片的反噬。
龙野扯掉湿透的衬衫。
后背的烛龙契约正在发烫。
淡金色的纹路顺着脊椎蜿蜒，像一群苏醒的小蛇，在皮肤下游走成《易经》六十四卦的雏形。
\"焚天业火不是用来烧纸的。\"
白无常踢过来一盏青铜灯。
灯芯爆出幽蓝火苗的刹那，龙野突然想起唐三坠落时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齿轮咬合般的决绝。
钟楼的齿轮卡在三点十七分。
龙野掰断生锈的铁栏杆。
断裂处涌出的不是金属碎屑，而是缠绕着甲骨文的黑色雾气，那是观察者议会用来篡改历史的\"记忆沥青\"。
地下三层的铁门在燃烧。
龙野指尖的火纹舔上门环。
饕餮餐厅残留的吞噬惯性突然翻涌，胃里一阵抽搐，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档案柜的阴影里眨动。
\"第一排第三格是'神嗣计划'初稿。\"
白无常的声音带着电流声。
他的身影在档案架间闪烁，每一次显形都有半张脸化作孰湖的兽形，鳞片上沾着未干的青铜锈。
龙野抽出最厚的那本卷宗。
封皮上的火漆正在融化。
滴落的蜡油在积水中绽开，竟化作十二地支的图腾——子鼠的轮廓里裹着苏乐乐的青鳞，丑牛的犄角上缠着唐三的机械链。
焚天业火突然窜高半尺。
卷宗里掉出一叠照片。
泛黄的相纸上，穿白大褂的人正往孕妇肚子里注射龙血，而那孕妇手腕上，戴着和怀表同款的齿轮手链。
\"你母亲是第七个实验体。\"
白无常的声音沉了下去。
他扔过来的档案袋在空中散开，飘出的纸张上，每个名字都被红笔划掉，只有\"龙霄\"二字被烛龙火纹圈住。
龙野咬住舌尖。
血腥味压过了纸张的霉味。
后背的契约纹路突然剧痛，他转身时，看见自己在铜镜里的影子——左半边脸覆着龙鳞，右半边却爬满了青铜齿轮。
\"烧了它们。\"
白无常按住他的肩膀。
这位总带着戏谑笑容的无常，此刻指尖竟在发抖，\"烧干净，那些被篡改的年份才会从时间闭环里渗出来。\"
焚天业火顺着指缝流淌。
第一簇火苗舔上档案时。
龙野听见无数细碎的哭喊，像是从齿轮缝隙里挤出来的——那是所有被抹去的神嗣孩童，在火里重新长出声音。
照片在火焰中卷曲。
母亲的脸逐渐清晰。
她抱着襁褓里的婴儿，把三颗栗子糖塞进襁褓，糖纸的反光在婴儿瞳孔里映出小小的\"妄空之眼\"。
\"原来你早就在等我了。\"
龙野对着火焰轻声说。
怀表突然剧烈震动，齿轮转动声里混进一段旋律——是童年时母亲哼唱的童谣，每个音符都震落一滴烛龙泪。
白无常突然按住他的后颈。
\"别在火里看太久。\"
他的兽瞳在阴影里发亮，\"记忆会顺着火光爬进你的骨缝，到时候连时间回溯都救不了你的神智。\"
龙野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触感一半是皮肤一半是鳞片。
\"你帮我，到底是为了推翻异兽贵族，还是......\"话音未落，整面墙突然坍塌，露出后面嵌满齿轮的巨大装置。
观察者议会的时间回溯机。
每颗齿轮都在逆向转动。
咬合处挤出的不是润滑油，而是粘稠的猩红液体，滴在地上竟化作苏乐乐失控时的兽形轮廓。
\"看，它们怕火。\"
龙野把最后一卷档案扔进去。
焚天业火顺着齿轮的纹路蔓延，那些逆向转动的牙齿开始崩裂，每块碎片落地时，都发出孩童般的啼哭。
白无常突然剧烈咳嗽。
他捂住嘴的指缝里渗出血。
\"记住，十二地支的封印......\"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化作一缕青烟缠上龙野的怀表，\"在世界树的第三层根系。\"
火焰熄灭时。
龙野捡起一块未燃尽的纸片。
上面残留的半行字突然发光——\"神嗣最终形态：阴阳同体，代价......\"后面的字迹被烧得只剩灰烬，混着雨水淌进排水沟。
怀表的齿轮开始顺转。
指针咔嗒一声指向三点十七分。
龙野走出钟楼时，看见苏乐乐正蹲在积水里，用树枝画着模糊的糖纸形状，青鳞在她腕间游成半个太极图。
他走过去蹲下身。
雨水落在两人中间的水洼里。
涟漪中，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和她的影子正在融合，龙鳞与青鳞交缠的地方，开出一朵小小的火焰花。
\"我好像忘了什么。\"
苏乐乐抬头时眼睛很亮。
她指尖的青鳞擦过龙野手背，那些发烫的契约纹路突然平息，像是找到了缺失的另一半拼图。
龙野握住她的手。
焚天业火的余温还在掌心。
远处的天干图腾柱发出闷响，他知道，被烧毁的档案正在以另一种方式回归——就像唐三说的，齿轮逆向转动时，真相总会从裂缝里钻出来。
雨彻底停了。
雾隐城的霓虹灯开始闪烁。
龙野把苏乐乐拉起来的瞬间，怀表盖内侧突然浮现新的刻痕，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栗子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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