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齿轮的摩擦声里炸开。
龙野趴在断裂的广告牌后。
雨幕像被揉皱的锡箔纸，晃得人眼生疼。
唐三的机械义肢卡在饕餮的獠牙间。
液压管破裂的油珠混着雨水飞溅。
每一滴都折射出怀表齿轮的幽蓝。
“咔嗒。”
机械指节第三根齿轮崩裂。
唐三喉间滚出闷响，像生锈的铁门被撬开。
龙野摸向怀表。
表盖内侧的血字正发烫。
那是昨夜唐三塞给他的纸条——“离火生风，应龙吞江”。
饕餮的巨口猛地合拢。
金属撕裂声刺透雨幕。
唐三的半截义肢挂在齿缝间，像片折断的青铜翼。
“师傅！”
龙野攥紧怀表。
表针突然逆向转动，带起一串火星。
唐三的身体突然绷紧。
雨水在他后背撞碎的瞬间。
淡金色的纹路正从脊椎处蔓延。
像谁用烧红的烙铁在刻。
第一笔是蜷曲的龙首。
第二笔是展开的双翼。
龙野瞳孔骤缩。
那是烛龙的轮廓。
和他怀表内侧的血契图案分毫不差。
饕餮的利爪拍向唐三后心。
光痕突然亮起。
金色的龙鳞虚影从纹路里浮出来。
利爪在接触虚影的刹那。
化作白雾消散。
雨珠穿过虚影，落进唐三的伤口。
“原来如此。”
唐三低笑。
机械义肢的断口处，开始渗出金色的血。
龙野看见他后背的光痕在动。
龙首抬向天空。
双翼扫过的地方，雨水都在燃烧。
“小野。”
唐三的声音混着齿轮转动声。
“记住离卦的方位。”
饕餮的咆哮震碎了广告牌。
龙野被气浪掀翻。
怀表从掌心滑出，在空中转了三圈。
表盖敞开的瞬间。
唐三后背的烛龙虚影突然抬头。
与怀表内侧的血契产生共鸣。
金色的光流顺着雨线涌来。
钻进怀表齿轮的缝隙。
龙野听见无数细碎的碎裂声，像谁在啃食时间。
唐三突然转身。
机械义肢的断口对准饕餮的眼睛。
光痕里的烛龙虚影猛地冲出。
“应龙食月！”
他的吼声劈开雨幕。
金色的龙影与烛龙虚影缠绕着，撞进饕餮的喉咙。
龙野接住落下的怀表。
表盖内侧的血字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新鲜的、正在愈合的伤疤。
唐三的身体晃了晃。
后背的光痕开始褪色。
像被雨水冲淡的墨迹。
“契约...”
龙野摸到自己后颈。
那里也有块相同的疤痕，是签订烛龙血契时留下的。
饕餮在地上翻滚。
喉咙里喷出混杂齿轮的黑血。
每一滴血落地，都化作微型的青铜餐叉。
唐三靠在倾斜的路灯上。
机械义肢的断口还在淌金色的血。
他抬手抹了把脸，雨水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往下淌。
“师傅的后背...”
龙野握紧怀表。
表壳传来的温度，和唐三后背光痕的热度一模一样。
饕餮突然静止。
它的腹部隆起，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雨落在它的鳞甲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唐三站直身体。
后背的光痕彻底隐去。
但龙野能看见，有细碎的金光正从他的毛孔里往外渗。
“离卦属火。”
唐三的声音很轻。
“方位在南，对应...”
他的话被饕餮的爆裂声打断。
无数青铜餐刀从巨兽体内射出。
唐三用仅剩的左臂护住胸口。
龙野扑过去时。
看见唐三后背的衣服裂开。
那道刚刚隐去的烛龙光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皮肤深处钻。
像有谁在皮下绣了条活的龙。
每动一下，就有金色的血珠从毛孔里挤出来。
怀表突然剧烈震动。
齿轮逆向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龙野的眼前闪过一串碎片——燃烧的图腾柱，断裂的十二地支，还有唐三跪在血泊里的背影。
“记住了。”
唐三突然按住他的肩膀。
掌心的温度烫得像块烙铁。
“烛龙与应龙，从来不是敌人。”
饕餮的残躯里钻出十二道黑影。
是十二地支的凶兽虚影。
它们张开嘴，雨水落进去就化作黑雾。
唐三将龙野往后推。
自己迎了上去。
他后背的皮肤下，烛龙的轮廓又开始发光，这次带着点暗红。
像烧红的铁。
裹在肉里。
每一次呼吸都在冶炼骨头。
龙野的怀表停了。
指针卡在三点十七分。
表盖内侧，唐三后背的烛龙图案，正一点点和他自己的血契重合。
雨还在下。
但落在身上，已经没有那么冷了。
因为龙野看见，唐三每踏出一步，脚下的雨水都会变成金色的火焰。
那是烛龙的火。
也是应龙的血。
在暴雨里，烧出一条通往图腾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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