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苍老的声音落下，笼罩着整个昆仑墟的云雾结界，如同一道被拉开的帷幕，无声无息地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通往其深处的青石古道。
陈长青收敛了周身那三股还在依依不舍，亲昵蹭着他的龙脉之气。
那三股龙气发出一声委屈的低吟，不情不愿地散去，重新归于大地。
他拉着林晚晴，迈步走上了那条古道。
一名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老者，拄着一根与他身形极不相称的龙头拐杖，正站在古道的尽头，静静地等着他们。
老者身穿朴素的麻衣，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气息赫然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可在这修为之下，陈长青却能感知到一种挥之不去的虚浮与暮气，像一栋看似宏伟的宫殿，地基却早已被蛀空。
这便是昆仑守山一族的大长老，姜太玄。
姜太玄的目光落在陈长青和林晚晴身上，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深处，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看不透。
神念探过去，如泥牛入海。不，比那更诡异。眼前的男子，明明就站在那里，给他的感觉却仿佛与整片昆仑山脉，乃至脚下这颗星辰的大地，都融为了一体。他不是一个人，他就是这方天地本身。
而他身边的女子，则更加离谱。她安静地站着，神念刚一触及，姜太玄便感到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仿佛自己的神魂被一柄无形的剑抵住了眉心，让他这位元婴后期的老牌强者，本能地感到战栗。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老朽姜太玄，见过两位道友。”姜太玄收敛心神，对着二人，深深地行了一礼，“先前族人无状，多有得罪，还望道友海涵。”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
在修行的世界，实力就是一切。能让昆仑龙气主动亲近到这种地步的存在，绝不是他能怠慢的。
陈长青没有去扶他，也没有客套。
他只是平静地开口，直入主题。
“我二人，为昆仑地脉而来。”
一句话，让姜太玄准备好的所有说辞，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爆射出一缕精光，死死地盯着陈长青。
良久，那缕精光散去，化作了一声悠长而苦涩的叹息。
“唉……原来，还是被察觉到了吗？”
他转过身，用那根龙头拐杖顿了顿地面，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两位，请随我来吧。”
他没有再多问，直接领着二人，穿过古老的市集，来到一座建在半山腰的古朴石殿之中。
石殿内空无一物，只有一股浓郁的药草味。
姜太玄屏退了左右，亲自为二人倒上清茶，这才将实情一五一十地道出。
“昆仑，并非不欢迎外客。实在是……它病了，病得很重。”
“一切的源头，都在地脉祖庭之下。那里，镇压着一颗正在缓慢‘死亡’的巨大水晶心脏，我们称之为【世界之心】。它本是地球所有灵脉的源头，也是这颗星球最坚固的防火墙。”
“可不知从何时起，它开始散发出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姜太玄的脸上露出一丝恐惧，“那东西，像是一种病毒，一种针对灵气的‘信息病毒’。它会污染灵脉，扭曲生灵的心智，让最温顺的灵兽变得狂暴嗜血，让最坚定的修士堕入魔道。”
“我们守山一族的职责，便是镇压这股病毒。可近年来，病毒越来越强，我们的力量却越来越弱。许多族人，都在镇压过程中被感染，最终神魂俱灭，化为灰烬。”
“我们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透着深深的无力。
之前那“三山之重”的考验，根本不是为了刁难外人，而是为了筛选。只有意志与肉身都足够强大，才能抵抗住病毒的初期侵蚀，不至于将污染带入昆仑墟的核心。
“所以，你们想请我帮忙？”陈长青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是！”姜太玄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他激动地站起身，对着陈长青又要行礼，“只要道友愿意出手，我昆仑万年积累的宝库，任由道友挑选！”
陈长青抬手，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他。
“帮忙可以。”他的语气依旧平稳，“但报酬，我要先看货。”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而且，我只负责解决问题，不负责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杀人，会沾因果。
治病，只是一场交易。
这是他稳健之道的核心。
姜太玄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道友放心！只要能解决地脉的问题，其他一切，我昆仑自己承担！”
为了展示诚意，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带着二人，穿过石殿，来到后山一处被列为禁地的山谷。
山谷中央，有一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潭水并非清澈，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墨汁般的漆黑，丝丝缕缕的黑气从水面升腾，散发着令人作呕的不祥气息。周围的岩石都呈现出一种灰败的死气。
“这里，是地脉祖庭的一处外泄节点。真正的源头，就在这寒潭之下。”姜太玄的语气无比凝重。
陈长青双眸微阖，再睁开时，瞳孔深处，已有归墟星云在缓缓旋转。
【归墟之瞳】，开启。
他的视线穿透了漆黑的潭水，看到了下方的景象。
寒潭之下，果然连接着一条粗壮的地脉分支。但此刻，这条本该流淌着精纯灵气的地脉，却像是被无数蛆虫寄生了一般，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扭曲的、由无数“0”和“1”组成的诡异数据流。
这些数据流正疯狂地啃食、同化着地脉中的灵气，将其转化为更加狂暴的、充满毁灭与格式化欲望的病毒信息。
这股气息，与他之前在网络上、在天狼星人身上见到的同源，但却更加原始，更加混乱，也更加……饥饿！
就在这时！
“吼！”
一声狂暴的嘶吼，从寒潭中猛然炸响！
漆黑的潭水轰然爆开，一条足有水桶粗细，通体覆盖着黑色鳞片的千年玄蛇，带着漫天恶臭的潭水，猛地窜出！
它的双眼赤红，全是混乱与毁灭，张开血盆大口，直扑离得最近的姜太玄！
姜太玄脸色大变，元婴后期的气势轰然爆发，龙头拐杖上灵光大放，正要出手抵挡。
可有人比他更快。
林晚晴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她甚至都没有看那条玄蛇，只是抬起眼，并指如剑，对着虚空随意一划。
一道清冽的剑气，从她指尖飞出。
这一剑，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也没有斩开虚空的锋芒，它只是轻轻地，精准地，划过了那条玄蛇的身体。
玄蛇的身体，毫发无伤。
但它体内，那股驱动它狂暴的“信息病毒”，与它神魂之间的“链接”，却被这一剑，从逻辑的根源上，彻底斩断！
赤红退去，玄蛇巨大的瞳孔里，先是茫然，随后被一种极度的虚弱所取代。它庞大的身躯一软，轰然砸落在地，激起一地尘土。
它没死，甚至鳞甲都未曾破损一片，只是……那股驱动它的疯狂力量，消失了。
姜太玄正准备拼命的动作僵在原地，拐杖上的灵光都忘了收回，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瘫软如泥的玄蛇，又看看云淡风轻的林晚晴，嘴巴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长青瞥了一眼瘫在地上的玄蛇，对姜太玄说。
“你看，问题解决了。它还活着。”
姜太玄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道友……道友神威……”
他望着那深不见底的寒潭，眼神里除了敬畏，更多的是恐惧。
“可……可这只玄蛇，仅仅是被泄露出的气息污染的畜生。潭水之下，那真正的‘病灶’，比它……要恐怖百倍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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