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蚀之主的营帐很大，大得有些空旷。
里面的陈设充满了卡洛斯那浮夸又粗鄙的审美，黄金饰品与颅骨摆件胡乱地堆砌在一起，散发着一股陈腐的血腥与香料混合的怪味。
夜瑠对这些东西无动于衷，他只是坐在那张由某种巨兽骸骨制成的座椅上，闭着眼睛。
博尔兹带着几个亲信，正手脚麻利地将卡洛斯的所有私人物品打包清走，换上一些更简洁的战术设备和星图投影仪。
“主人，所有物资清单和战损报告都在这里了。”博尔兹将一块数据板恭敬地递上。
他现在看夜瑠的眼神，已经不是单纯的拥护，而是掺杂了某种深刻的畏惧。
亲手捏碎一个混沌领主的脑袋，然后把他连人带甲吞噬得一干二净。
这种事，就算是混沌星际战士，也很少见到。
“嗯。”夜瑠没有睁眼，只是应了一声。
他的精神正沉浸在一片信息的海洋里。
那是卡洛斯的记忆，驳杂混乱，充满了欲望与偏执。
虚空之心正将这些精神垃圾分解过滤，留下有用的部分。
他对熵蚀战帮的每一个成员，每一艘战舰，每一份储备，都有了近乎全知的了解。
更有趣的，是那枚被提纯出来的命运印记。
它像一根看不见的线，一头连着自己，另一头，则延伸向亚空间的深处，没入一个不可名状的意志。
奸奇。
“看来以后干什么事，都得带着个实时转播的观众了。”夜瑠在心中自嘲了一句。
“博尔兹。”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属下在！”
“召集所有小队队长和战帮里的冠军勇士，到这里来开会。”
“是！”
不多时，营帐内便站满了人。
这些身经百战的混沌阿斯塔特，每一个都散发着浓烈的杀气，但此刻，他们都安静地站着，等待新主的训示。
夜瑠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他能从卡洛斯的记忆中，读出这些人的性格野心和弱点。
“战帮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兄弟和战舰。”夜瑠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头都低了一些，“卡洛斯的愚蠢，需要我们用更惨重的代价去弥补。”
他顿了顿，直接切入正题：“所以，从今天起，战帮的编制和作战方式，全部都要改。”
他站起身，走到星图投影前，随手调出了战帮的舰队阵型。
“首先，废除以冠军勇士为核心的爪级小队。
所有战士，将以十人为一基本作战单位，重新编组。
设立突击小队火力支援小队战术小队。
每个小队，都要明确自己的战场职责。”
此言一出，下面立刻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
混沌战帮崇尚个人武勇，强者为王，这种严密的军事化编制，闻所未闻。
“其次，”夜瑠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所有小队，每天必须进行协同作战演练。
包括但不限于交叉火力掩护梯次跃进快速反应部署。
我不想再看到一群人嗷嗷叫着冲上去，然后被人当靶子打。”
营帐里的空气凝固了。
如果说第一条只是改变了编制，那这第二条，简直是在侮辱他们身为混沌战士的尊严。
“主人…”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服气。
站出来的是一个独臂的战士，他的断臂处被改造成了一把狰狞的链锯斧，他是战帮里有名的勇士，名叫马尔克。
“我们是混沌的选民，我们的力量来自愤怒与激情。
您说的这些…是帝国懦夫的战术。”
“懦夫？”夜瑠看向他，“在伏击圈里被帝国海军打得溃不成军，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那算不算懦夫？”
马尔克脸色一滞，说不出话来。
“你说的激情，”夜瑠的语气变得冰冷，“就是让你在上次劫掠格伦四号行星时，为了抢一个奴隶，而砍翻了自己小队三名弟兄的理由？”
马尔克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件事极其隐秘，只有他和卡洛斯知道。
夜瑠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另一个人：“还有你，格拉布。
你负责的战舰亵渎者之牙号，反应堆的维护记录已经连续三个周期造假。
你以为没人知道你把珍贵的冷却剂拿去黑市换了战斗药剂？”
名叫格拉布的肥胖战士，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
“还有你们…”夜瑠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回响，他一连点出了七八个人的名字，将他们私下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一件件一桩桩，全部抖了出来。
这些都是他从卡洛斯的记忆里翻出来的。
整个营帐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惊骇的目光看着夜瑠。
他不仅吞噬了卡洛斯的力量，还继承了他的秘密。
“现在，还有人觉得我的提议有问题吗？”夜瑠问道。
无人应答。
“很好。”
然而，总有那么些脑子被混沌烧坏的家伙。
“我不服！”一声咆哮打断了这压抑的气氛。
一个身材格外魁梧的战士猛地向前一步，他身穿恐虐风格的黄铜镶边动力甲，眼神里满是疯狂的战意。
“我们追随强者，但我们不当奴隶！
这种条条框框，只会磨灭我们的战意！
这是对混沌的背叛！”
博尔兹脸色一沉，正要呵斥，却被夜瑠一个眼神制止了。
夜瑠看着这个叫嚣的勇士，甚至笑了笑：“我认识你，沃鲁格。
卡洛斯最忠诚的一条狗，对么？”
“你敢侮辱我！”沃鲁格咆哮着，动力拳套上电光闪烁，他似乎随时准备动手。
“别急。”夜瑠抬起手，“你觉得我的方法是背叛混沌。
那么，我问你，混沌的本质是什么？”
沃鲁格一愣，下意识地吼道：“是力量！是毁灭！是杀戮！”
“说得好。”夜瑠点点头，“那你再告诉我，变化，算不算混沌的一部分？”
这个问题，让沃鲁格和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对于一群奸奇的信徒而言，变化，就是他们的呼吸，是他们信仰的核心。
“你…你什么意思？”沃鲁格有些迟疑。
“你们以为，我让你们学习的，是秩序？”夜瑠的声音忽然变得高亢富有煽动性，他的双眼中，泛起诡异的蓝色灵能光芒，“蠢货！
你们看到的只是表象！
卡洛斯那套陈旧的毫无新意的混乱，已经被万变之主所厌弃！
那场惨败，就是神给予的警告！”
他张开双臂，一股庞大的灵能气息席卷了整个营帐。
“万变之主赐予了我新的启示！
一种更高层次的混沌！
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全新变化！
那就是用秩序的表象，去包裹混乱的内核！
用最精密的计算，去施行最疯狂的杀戮！
用最严谨的纪律，去释放最纯粹的狂喜！”
“这，才是真正的变化之道！
这，才是取悦神只的最新方式！”
“你们所谓的激情，不过是最低级的野兽本能！
而我，将带领你们，把这股本能，锻造成刺穿天堂的利刃！”
他的话，犹如一道道惊雷，劈在每个混沌星际战士的心头。
用秩序来表现混沌？
用纪律来释放疯狂？
这理论听上去扭曲矛盾，但又该死的充满了诱惑力。
尤其是对于一群信奉奸奇的疯子来说，这种颠覆性的充满悖论的新真理，简直比任何战斗药剂都更让他们兴奋。
沃鲁格脸上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困惑与狂热交织的古怪表情。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不够用了。
“反抗变化，就是反抗吾主。”夜瑠的声音变得幽远而威严，他向前一步，直视着沃鲁斯，“而对于那些阻碍变化的顽固之徒，下场只有一个。”
话音未落，夜瑠的身影倏地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沃鲁格的身后。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移动的。
沃鲁格的身体僵住了，他低下头，看见一只手从他的胸甲中穿了出来，那只手上，没有任何能量涌动，只是纯粹的物理力量，却捏碎了他的两个心脏。
“成为…变化的…一部分。”夜瑠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沃鲁格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夜瑠收回手，上面没有沾染一丝血迹。
他环视全场，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眼神里是再也无法掩饰的敬畏。
“从明天开始，由博尔兹担任战帮的首席执行官，负责监督所有训练计划。”夜瑠宣布道，“我的命令，就是万变之主的意志。有异议吗？”
“遵命！熵蚀之主！”这一次，所有人的声音整齐划一，充满了狂热的服从。
夜瑠满意地点点头。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战帮才算真正姓夜了。
至于奸奇的意志？
他随便打了个哈哈。
反正那个幕后黑手最喜欢的就是有趣，自己现在给他整了这么个有趣的活，祂高兴还来不及呢。
夜瑠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看着眼前这群被自己成功洗脑的超级战士。
工具已经磨好，接下来，是时候考虑用它来雕刻自己的作品了。
他的目光，越过营帐，投向了遥远的星图。
泰拉的方向，他可还记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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