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边关的风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陆沉舟勒住缰绳时，铁甲下的衣襟已被冷汗浸透。三百里外狼烟骤起，斥候带回的布防图上，蛮族骑兵正在分三路包抄雁门关。
\"将军！\"亲卫捧着染血的密函跪地，\"王爷命我们即刻回援！\"
陆沉舟展开信笺的手猛然顿住。信纸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血迹，那是三日前被蛮族斩首的暗桩留下的。墨迹未干的字迹写着：\"沉舟，清浅在萧战手中。\"
马蹄声突然从身后炸响。陆沉舟反手抽出雁翎刀，却见沙尘中冲出十余匹黑马，当先者赫然是本该驻守西翼的赵参将。那人脸上戴着狰狞的青铜面具，弯刀直取他咽喉。
\"萧战！\"陆沉舟旋身避开刀锋，雁翎刀劈在对方护心镜上迸出火星。赵参将的战马突然嘶鸣人立，他借着这势头翻身跃起，刀刃寒光闪过时，陆沉舟看清了他袖口绣着的金线蟒纹。
是朝廷暗卫！
刀刃没入胸膛的瞬间，陆沉舟指尖夹住一片染血的布帛。展开来看，竟是半幅边关布防图，右下角盖着林府的私印。他想起昨夜帐中那封密信，喉间泛起铁锈味——原来萧战早就在算计这场调虎离山。
\"报！\"斥候的惊呼从关隘传来，\"蛮族先锋部队已突破东门！\"
\"小姐当心！\"
桃夭猛地掀开车帘，三支响箭擦着车辕钉入泥地。林清浅攥紧袖中短剑，望见远处沙丘上黑压压的骑兵正在散开。她摸向腰间玉牌，那是今晨萧战亲自交给她的：\"此去雁门关，切记贴身藏好。\"
车轮突然剧烈颠簸。林清浅撞上车厢壁时，听见桃夭的尖叫。透过缝隙望去，三个披着狼裘的蛮子正用弯刀抵着车夫后颈，鲜血顺着刀槽滴在车辕上。
\"交出林姑娘！\"为首的蛮子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刀尖挑开车帘一角。林清浅本能地缩在角落，却摸到块温热的玉佩——正是陆沉舟昨夜塞给她的定情物。
沙尘中忽然传来利器破空声。桃夭惊觉肩头一轻，原本架在车辕上的弯刀已被两根银丝缠住。银丝另一端没入沙丘，隐约可见玄色衣角翻飞。
\"走！\"沙丘后跃出个戴斗笠的身影，手中银丝绞碎最后匹战马的前腿。林清浅认得那招式，是陆沉舟的贴身暗卫\"影十三\"才使得出的流云索。
蛮子们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桃夭趁机挥袖洒出药粉。浓烈的苦杏仁味弥漫开来时，林清浅看见影十三割开最后个蛮子的咽喉，黑血溅在车帘上绽开妖异的花。
\"上马！\"影十三甩开缰绳，面具下传来沙哑的警告，\"萧战的人就在五里外。\"
雁门关的烽火照亮半边天际时，陆沉舟正带残部杀回东门。城楼上飘扬的将旗赫然是萧战的玄甲虎头旗，城门大开的缝隙里，他看见林清浅的凤冠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将军！\"亲卫指着敌楼惊叫，\"萧战在城楼上！\"
陆沉舟的雁翎刀险些脱手。城楼上立着的玄甲将军转过身，月光勾勒出与萧战七分相似的轮廓——那分明是林清浅的脸。
\"沉舟哥哥。\"城楼上的\"林清浅\"举起弓箭，箭尖对准他心口，\"你终于来了。\"
箭矢破空而至的刹那，陆沉舟看清了她腕间的翡翠镯。那是真正的林清浅及笄时，他亲手打磨的及笄礼。箭身嗡鸣着钉入身后石柱，尾羽犹自震颤。
\"假的。\"他抹去嘴角血渍，玄铁重剑劈开城门。涌进门的士兵突然调转枪头，为首的竟是本该守在西翼的李副将。那人掀开头盔，露出布满刀疤的真容——赫然是蛮族左贤王的亲信。
\"王爷好眼力。\"李副将狞笑着扯下面皮，露出布满刺青的脸，\"可惜萧将军早料到，你会带着虎符来救你的'王妃'。\"
陆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怀中的虎符正在发烫，那是今晨萧战亲手交给\"林清浅\"的信物。城楼上突然传来熟悉的铃铛声，他浑身血液凝固——那是林清浅及笄那年，他送的鎏金步摇上的坠铃。
\"你以为萧战为何肯让真林清浅活命？\"李副将的弯刀划过胸甲，露出里面缝着的金丝软甲，\"因为真正的林家嫡女，早就是我王族血食了！\"
桃夭扶着林清浅躲进暗渠时，凤冠上的珠钗正不断往下掉。她们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萧战的玄甲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姑娘莫怕。\"桃夭掏出药粉瓶，却被林清浅按住手。少女抬头望向暗渠外晃动的火把，忽然勾起唇角：\"萧将军，你说陆沉舟此刻是不是正在城楼上找我？\"
萧战脚步微顿。他身后跟着的\"林清浅\"突然轻笑出声，腕间翡翠镯撞出清脆声响。这分明是林清浅幼时摔碎又粘好的旧镯，陆沉舟曾说那是她娘亲留下的遗物。
\"王爷好手段。\"假林清浅扬起下巴，声音却带着金铁摩擦的嘶哑，\"可惜您带来的虎符，此刻正在影十三手里。\"
萧战面色骤变。暗渠深处突然传来机械转动声，数支火箭破土而出。林清浅趁机拉住桃夭滚向另一侧，炽热的箭矢将假林清浅的披风钉在墙上，露出腰间暗藏的蛮族弯刀。
\"你们...连萧将军都敢骗？\"假林清浅撕下人皮面具，露出布满刺青的真容。桃夭突然惊叫：\"这不是二夫人身边的...\"
轰隆巨响打断话语。暗渠顶部坍塌，陆沉舟的身影裹着烟尘坠落。他手中虎符已经断裂，血顺着铁甲滴在林清浅裙摆上，晕开大朵红梅。
\"你果然在这里。\"他抹去脸上血迹，雁翎刀抵住假林清浅咽喉，\"说！真清浅在哪？\"
假林清浅突然发出癫狂大笑，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伤疤。那疤痕拼成个古怪图腾，正是蛮族祭祀时用的狼首图腾。
\"你以为萧战为何要找替身？\"她沾着血在地面画出北境地形图，\"因为真正的林清浅，早就是祭坛上的...\"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话。陆沉舟抱住林清浅滚向暗渠深处，头顶的地面被炸成碎石。烟尘中，他看见萧战立在坍塌的城楼上，手中令旗正指向蛮族大营。
\"你以为我真要救她？\"萧战的声音混在风里，\"林家军早就是我的囊中之物！\"
陆沉舟的雁翎刀突然转向身旁。假林清浅的心口插着半截断箭，箭尾刻着熟悉的云纹——那是林府暗卫的标记。
\"影十三呢？\"他声音嘶哑得可怕。
林清浅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珠泛着诡异的青紫。她扯断腕间红绳，染血的玉镯摔在地上，裂成两半的镯芯里，赫然嵌着枚毒囊残片。
\"原来如此...\"陆沉舟抱起她冲向暗渠出口，\"萧战根本没打算让任何人活着离开。\"
远处传来蛮族战鼓的轰鸣，萧战的狂笑混在风里格外清晰：\"陆沉舟！你以为本王想要的是林家军？北境十万大山下的祭坛，才是真正的...\"
爆炸的气浪掀翻五人。当陆沉舟再次睁眼时，怀中的林清浅正在他臂弯里渐渐冰冷。她散落的发丝间，露出耳后淡去的朱砂痣——那是真正的林家嫡女才有的印记。
\"不...\"他颤抖着去探脉搏，却摸到满手温热粘稠。少女的睫毛上凝着血珠，嘴角却挂着解脱的笑意。
\"王爷...\"她气若游丝地开口，染血的手指在他掌心画了道歪扭的符，\"去...找...青铜树...\"
暗渠外突然传来利器入肉的闷响。陆沉舟抱起林清浅翻身滚进侧洞，原先藏身之处插着三支透骨钉，钉尾系着的金蚕丝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带着她走。\"影十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祭坛要开了。\"
陆沉舟最后望了眼燃烧的雁门关，将林清浅的头轻轻放在自己铠甲内衬。当他跃出暗渠时，看见萧战立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手中提着盏白骨灯笼，灯芯是半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陆沉舟。\"萧战笑着展开灯笼，火光映出灯面上的人脸，\"你猜猜看，这盏灯里烧的究竟是谁？\"
北风卷着沙砾扑在脸上，陆沉舟的雁翎刀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刀柄上缠绕的褪色红绳突然崩断，那是林清浅及笄那年，他亲手系上的平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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