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削过蒙山北麓的峭壁。
一支残破的队伍被日军逼至绝境，身后是万丈深渊，前方是黑压压的刺刀。子弹早已打光，士兵们握着卷刃的大刀，刺刀，甚至石头，死死盯着步步逼近的敌人。
“弟兄们，没路了。”连长孙大虎啐出一口血沫，嗓音嘶哑。
他的军装早已被血浸透，左臂被子弹贯穿，草草扎紧的绷带下仍渗着血。三天前，他们奉命掩护主力转移，死守鹰嘴崖，拖住日军一个联队的追击。
现在，任务完成了，可他们也走不了了。
日军指挥官坂田少佐骑在马上，冷笑着用生硬的中国话喊道：“投降！皇军优待俘虏！”
回答他的是一块飞来的石头，砸在马头上，惊得战马嘶鸣。
“优待你祖宗！”一个满脸硝烟的士兵大骂。
孙大虎缓缓从怀里摸出一本染血的册子，那是连队的花名册。他撕下最后一页空白处，咬破手指，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下几行字。
“连长，写啥呢？”身旁的士兵问。
“绝命书。”孙大虎咧嘴一笑，牙齿被血染红，“总得留几句话，别让后人以为咱们是孬种。”
纸上只有短短几行：
“总司令部钧鉴：
职部奉命断后，血战三日，毙敌逾百，今弹尽援绝，唯余跳崖一途。
弟兄们无一人降，无一人逃，无愧国家，无愧军装。
若有人拾此血书，烦请转告于总司令——
山东的兵，没给他丢脸！
陆军第五十一军一一四师三六八团二营七连连长孙大虎绝笔”
他折好纸，塞进一名年轻士兵的怀里：“小六子，你年纪最小，待会儿往崖下跳时，尽量抓住树枝，活一个是一个。这封信，能带出去最好，带不出去……就让它陪咱们一起下去。”
日军失去耐心，刺刀阵缓缓推进。
孙大虎站起身，举起最后一颗手榴弹，拉环扣在指间。
“弟兄们，咱们山东爷们儿，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活！”
“杀——！”
残存的士兵怒吼着冲向敌阵。手榴弹在日军人群中炸开，血肉横飞。混战中，孙大虎被三把刺刀同时捅穿腹部，他却死死抱住一名日军军官，翻滚着坠入深渊。
次日清晨，山涧雾气弥漫。
小六子浑身是血，从死人堆里爬出。他摔断了腿，却奇迹般活了下来。
他在崖底找到了孙大虎的遗体——连长至死仍掐着那名日军军官的喉咙，两人同归于尽。
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封血书，小六子跪在尸体前，重重磕了三个头。
“连长，我一定把信送到……”
半个月后，衣衫褴褛的小六子拖着伤腿，终于爬到了鲁苏战区司令部。
哨兵发现他时，他已昏迷在路边，手里仍死死攥着那封染血的信。
于学忠展开血书，沉默良久。
“厚葬这些弟兄。”他声音低沉，“把这份绝命书，抄送全军。”
翌日，战区通令全军：
“鹰嘴崖七连，全连殉国，无一降敌。
其血战之壮，气节之烈，当为我全军楷模！
抗战必胜，英魂永在！”
风声呜咽，蒙山的断崖上，仿佛仍有喊杀声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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