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流单膝压在杀手胸口，压制着对方所有的挣扎可能。
他另一只手稳稳地捏着那片锋利的镜片，尖端精准地抵在杀手的喉结上。
他的身体微微侧倾，后背空门大开，似乎完全放弃了防御身后刺来的毒针和侧面砸来的输液架。
但就在那毒针即将刺入他后心、输液架即将落下的电光火石之间——
夜清流的声音冰冷如极地寒风，清晰无比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目标却是那两个护士。
“再动一下，他立刻死！”
这句冰冷的威胁，如同无形的绳索，瞬间勒住了两名护士刺客的动作。
她们的动作硬生生僵在半空，毒针距离皮肤不足一寸，输液架也停滞在最高点。
她们的眼睛死死盯着夜清流手中那片抵在同伴喉结上的锋利镜片，以及他眼中那毫无感情的、绝对会说到做到的冰冷杀意！
投鼠忌器！她们不敢赌！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急促尖锐的报警声——那是夜清流剧烈动作引发的心率和血压飙升触发了警报。
还有孙桂香粗重到几乎断气的喘息，杀手被膝盖压制下发出的、如同破风箱般的艰难吸气声，以及两名护士刺客因为动作骤停而发出的压抑低喘。
夜清流额角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滑落，滴在杀手惊恐睁大的眼睛旁边。
他的呼吸急促而紊乱，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腰侧和胸口的血色迅速蔓延，染红了大片病号服。
灰蓝色的眼眸却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冰冷、锐利、毫无波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自己完全制服的猎物，同时用眼角的余光锁定了那两个僵立的护士。
“谁派你们来的？” 夜清流的声音响起，依旧带着重伤后的沙哑，却冰冷得如同淬了毒的冰棱，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也敲打在三个杀手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医生杀手被膝盖死死压着胸口，呼吸困难，喉结处致命的威胁让他浑身僵硬，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他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恐惧。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想清楚再说。” 夜清流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捏着镜片的手指微微加力，锋利的边缘几乎要嵌入皮肤。
“你只有一次机会。她们，” 他的目光扫过那两个僵立的护士，冰冷地补充。
“也一样。”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医生杀手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的回答有丝毫迟疑或者不实，喉管立刻就会被割开。
他毫不怀疑这个看似病弱苍白的少年眼中那毫无人性的冰冷。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发出嘶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恐惧：“是……是夜二爷……夜临渊……他要你……永远醒不过来……”
“夜临渊……” 夜清流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灰蓝色的眼底瞬间凝结起万载寒冰。
果然是他。
就在这时，一直僵立在一旁、如同石化般的孙桂香，终于从巨大的惊骇中找回了一丝神智。
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被夜清流压在地上的杀手，又看向那两个凶神恶煞、僵立不动的“护士”。
最后猛地看向夜清流惨白如纸的脸、额角不断滚落的冷汗、剧烈起伏的胸口、以及腰侧那迅速扩大的、刺目的殷红……
巨大的后怕和一种撕心裂肺的心疼瞬间攫住了她！
“啊！血！小朋友！你流血了！好多血！” 孙桂香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巨大的心痛和滔天的愤怒让她瞬间忘记了恐惧。
她看到夜清流为了压制那个医生，后背完全暴露在那两个恶毒护士的凶器之下。
“坏人！我跟你们拼了！！！” 孙桂香如同疯魔，爆发出与她年龄完全不符的速度和力量。
她不再扑向夜清流，而是抓起怀里那个坚硬的、装着空饭盒的蓝印花布包裹，像一颗愤怒的炮弹，狠狠砸向离她最近的那个手持毒针、正僵立着犹豫不决的护士。
“啊！” 护士猝不及防，被沉重的包裹狠狠砸中了手腕！剧痛让她手一抖，那支致命的注射器“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孙桂香一击得手，状若疯虎，枯瘦的手爪不管不顾地就朝护士的脸上抓去。
“医生！护士！快来人啊！救命啊！有坏人！杀人了！三个坏人！要杀小朋友啊！！！”
孙桂香一边厮打抓挠，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绝望而凄厉到极致的哭喊，声音穿透了病房的门板，在寂静的医院走廊里如同惊雷般炸响。
被砸掉毒针的护士又惊又怒，下意识地伸手格挡孙桂香的抓挠。
而另一个手持输液架的护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夜清流冰冷锁定她的目光所震慑，加上同伴受袭，动作更是迟疑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混乱！
夜清流眼中寒光爆闪，他捏着镜片的手指毫不犹豫，手腕极其隐蔽地一抖。
那片锋利的镜片如同活物般，在他指尖灵活地一转，尖锐的刃口瞬间在医生杀手的喉结侧面划开了一道细长、却深可见血线的口子。
同时，他压制对方胸口的膝盖猛地用力一蹬。
“呃啊——！” 医生杀手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嚎，剧痛让他浑身抽搐，被狠狠蹬开的身体向后翻滚。
夜清流则如同力竭般，身体猛地一晃，捏着镜片的手无力地垂下，那片染血的镜片“叮”一声掉落在地。
他整个人向后倒去，重重地靠回病床的靠背上，脸色惨白如金纸，胸腹腰侧的殷红如同怒放的血色之花，迅速扩大浸透纱布和病号服。
额头的冷汗如同溪流般淌下，呼吸变得急促而艰难，仿佛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碎的声音。
灰蓝色的眼眸疲惫地半阖着，长长的睫毛如同受伤的蝶翼，剧烈地颤抖着。
仿佛刚才那以一敌三、雷霆万钧的爆发和冷酷的压制，已经彻底透支了他刚刚恢复的、极其有限的生命力。
他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量似乎都消失了。
“小朋友！！”
孙桂香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看到夜清流倒下。再也顾不上厮打护士，不顾一切地扑到他身边。
枯瘦的手颤抖着想去捂他流血的伤口，却又不敢触碰。
“别怕！别怕！医生来了！医生来了！救救他！快救救他啊！”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浑浊的泪水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和心疼，汹涌而出。
“砰！！！”
病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
几名闻声赶来的保安和真正的值班医生护士冲了进来，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翻倒的推车和输液架、散落一地的医疗用品和一支可疑的注射器、地上捂着脖子惨叫、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渗出的“医生”。
两个神色惊慌、动作僵硬的“护士”，以及状若疯狂、哭喊着扑在床边、浑身是血的少年身上的老妇人……
“住手！全部不许动！” 保安厉声喝道，举起警棍冲向那两个护士和地上的医生。
“夜总！” 值班医生也认出了夜清流，看到他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样，惊恐地喊道。
“快！救人！快！”
真正的医护人员迅速冲上前，保安则迅速控制住了三名刺客（医生被重点关照，脖子还在冒血）。
夜清流闭着眼睛，任由医护人员在他身上紧急处理。剧痛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眼前阵阵发黑，冰冷的汗水浸透了病号服。
他能感觉到孙桂香粗糙、颤抖的手紧紧攥着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那带着哭腔的、混乱的安抚语无伦次地在他耳边回响：
“没事的……小朋友……没事的……医生在呢……不怕……奶奶在……奶奶在这儿守着你……再也不让人欺负你了…………”
那声音里充满了无边的心碎和一种近乎绝望的保护欲。
在一片混乱和嘈杂中，夜清流极其艰难地、微微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灰蓝色的眼眸透过被冷汗浸湿的睫毛缝隙，冰冷地扫过那个被保安粗暴拖拽出去、脖子还在淌血的杀手医生，以及那两个面如死灰、被押走的护士背影。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无声地吐出三个字，冰冷如刀：
“夜临渊。”
然后，他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一眼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身体在剧痛和失血的冰冷中剧烈颤抖，唯有那只被孙桂香死死攥住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孙桂香感受到了那细微的回握，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她浑浊的眼睛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更加用力地攥紧了他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都传递过去。
“小朋友！挺住！奶奶在！奶奶陪着你！我们不怕！不怕！”
她嘶哑地哭喊着，枯槁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而剧烈地颤抖着。
医护人员紧张地进行着急救处理，止血、包扎、建立静脉通道、推注升压药……病房里充斥着仪器的警报声、医生急促的指令声、护士匆忙的脚步声。
夜清流的状况比之前预想的更糟，以一敌三的搏杀带来的负担远超想象。
夜清流被迅速抬上移动担架床，准备送往手术室进行紧急清创缝合。
孙桂香如同跗骨之蛆，紧紧抓着担架床的边缘，跌跌撞撞地跟着跑，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夜清流惨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
“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手术室门口，护士拦住了想要跟进去的孙桂香。
“不！我要进去！我要守着他！我的小朋友！我不能离开他！”
孙桂香如同疯魔，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试图冲破阻拦。
“孙婆婆！您冷静点！您进去会影响医生抢救的！您就在外面等着！相信医生！” 一个认识她的护士连忙抱住她，焦急地劝道。
孙桂香被死死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扇冰冷厚重的手术室大门在她面前无情地关上，将她彻底隔绝。
“啊——！！！” 她发出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哀嚎，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手术室门口冰冷的地砖上。
“小朋友……小朋友……是奶奶没用……奶奶没保护好你……” 她语无伦次地哭诉着，巨大的自责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
那个杀手医生！那两个恶毒的护士！还有那个什么“夜二爷”！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能这么如此对小朋友？！三个打一个啊！他还是个重伤的孩子啊！
时间在孙桂香绝望的哭泣和无声的祈祷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医院的灯光惨白地照着她蜷缩在角落、卑微如尘埃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医生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身上的手术服还沾着点点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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