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猛地转过头。
他看到，沈纹并非是奔向他，而是朝着他身后那片足以吞噬一切的尸潮，冲了过去。
而那个位置，坐着一个年幼的孩子。
那孩子面对着奔涌而来的尸潮，不哭，也不闹，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安静地看着那些怪物向自己快速逼近。
就在那孩子的身体即将被黑色的潮水淹没的一瞬间。
沈纹如同一道绿色的闪电，义无反顾地冲散了最前方的尸潮，一把抱起了那个孩子。
“沈纹！”
凯尔惊呼出声，他再也无法忍受，身形猛地冲了出去，金色的火焰自他脚底轰然迸发，卷向沈纹所在的方向，想要将那道身影保护起来。
但，一切皆是徒劳。
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火焰，都如同虚影一般，无法触碰到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东西。
凯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沈纹抱着那个孩子，在无穷无尽的尸潮中厮杀、奔逃。
看着他身上不断出现狰狞的伤口，在绿色的光芒中飞速愈合，又再度受伤，无限重复着。
最终，那道绿色的光芒越来越暗淡，沈纹的动作也越来越迟缓。
他被尸潮彻底淹没。
身体被那些怪物啃咬、分食……
“够了！”
凯尔发出一声怒喝，双目赤红如血。
随着他这一声怒吼，眼前的画面轰然崩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宏伟而冰冷的神殿，重新显露出来。
凯尔喘着粗气那双金色的眼眸里，因极致的愤怒和痛苦，泛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赤红。
阿尔杜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跟前。
“那只是一段记忆而已。”
凯尔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看着阿尔杜斯，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深吸一口气，凯尔声音沙哑地开口。
“您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阿尔杜斯道，“你觉得，沈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凯尔紧锁着眉头，摇了摇头。
阿尔杜斯指尖微微旋转。
那些崩碎消散的光点，重新在他的指尖融合汇聚，最终变成了那个被沈纹救下的，面容呆滞的年幼孩子。
阿尔杜斯开口道，“因为他。”
凯尔的眼中充满了疑惑。
阿尔杜斯笑了笑，那笑容里却显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
“他是沈纹那个世界的神明。”
“啊……或者说，是那个神明残存的，最后一丝灵魂。”
阿尔杜斯的声音平淡地在神殿中回响。
“原本沈纹生活的世界很和平，不会有异能这种东西。”
“只是神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无法再支撑世界规则的运转，所以那个世界才会出现那些怪物，而已经改变的世界需要新的规则，新神将会登位，旧神则会被世界消灭。”
“此时，他有两种选择。”
“第一种，顺从世界的意志，就此消失。”
“第二种，逆反世界的意志，成为……邪神。”
阿尔杜斯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选择第一种，对世界不会有影响，反而分散的神力还会帮助到新规则下的生命，而如果选择第二种，成为邪神的神明，将会是世界新秩序最大的破坏者，会给那个世界造就无数的灾难。”
凯尔静静地听着，心脏却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
“而这位神明，很明显，选择了第一种，他的力量分散，构成了你刚才看到的那些核晶，为那个世界的人类，留下了一线生机。”
阿尔杜斯说着，那块流光溢彩的核晶，重新悬浮在了他的掌心。
凯尔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眼眸中满是震惊。
“所以最后……”
阿尔杜斯望着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当时已经快要彻底消失了，他待在那里，是在安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只是他没想到，沈纹会去救他。”
“这算是……他对沈纹舍身之举的一种馈赠吧，他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将沈纹送到了这里，不过，那点微末的力量，并不足以支撑他让沈纹转世重生，只能寻找一个刚刚逝去的身体，将沈纹的灵魂安置进去。”
“这个过程，倒也完全符合世界的规则，所以，我们即便知道沈纹是外来灵魂，也不能对他怎么样。”
凯尔点了点头。
他已经从那极致的愤怒中走了出来，胸腔中翻涌的情绪，变成了一种复杂难言的滋味。
他不自觉地对那个已然逝去的神明，好感度暴增。
虽然有些丑恶和自私，但他还是无比庆幸，庆幸对方能将沈纹送到这里，送到自己的身边。
阿尔杜斯将凯尔的心理活动看得一清二楚。
他话锋一转，开口道，“但是凯尔，对我们来说，沈纹很麻烦。”
闻言，凯尔的眸光猛地一凝。
“什么意思？”
阿尔杜斯敛下眼眸。
“他是外来灵魂，原本是不可能来到这里的。”
“但外界神明的力量，让他穿越了时空壁垒的同时，还完美地符合了此间世界的存在规则，即便现在看起来，他和这里的兽人没什么不同，但他终究是不一样的。”
“因为他是外来者，所以这个世界的规则，不适用于他，你明白吗？”
凯尔的眼神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一个念头飞速划过脑海。
他脱口而出道，“所以，兽神石不会影响他。”
阿尔杜斯点了点头。
“不止不会影响，兽神石还会令他变强。”
“兽神石，其实就是神明在被世界抛弃后，做出第二种选择的产物，虽然它们带来的效果截然不同，但它和核晶的本质，其实都是神力构成，对沈纹来说，这两样东西，没什么不同。”
凯尔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这跟沈纹对我们来说很麻烦，有什么关系？”
阿尔杜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受世界规则限制，是好处，但亦是坏处。”
“他会是邪神最完美的容器，一个可以完全规避世界规则的容器。”
“凯尔，帕加迪温的使徒，看到沈纹了，深冬结束之后，整个南部大陆，都会成为战场，帕加迪温会不惜一切代价，争夺沈纹。”
“如果他成功了，他就可以借助沈纹的身体，真正地降临于现世，凯尔，届时，你和其余的使徒，将要面对的，会是一个真正的神明！”
凯尔猛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陷入了无言的震撼之中。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眼眸中，迸射出极度危险的光芒。
“……所以，您希望我怎么做？”
“杀死沈纹？”
阿尔杜斯平静地看着凯尔，在凯尔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注视下，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
“那是邪神之举。”
凯尔闻言，周身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气息，才稍稍减弱了几分，眼中的危险光芒也随之收敛。
他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
“所以，我要怎么做？”
阿尔杜斯道，“我们要先下手为强。”
“帕加迪温的使徒来自北大陆，凯尔，冬天结束之后，去一趟吧，只要杀死了他的使徒，帕加迪温就会暂时失去对现世的连接，为我们带来至少百年的和平。”
“其他使徒，也都会去。”
凯尔毫不犹豫地应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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