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加州的飞机终于落了地，宋恩雅两手空空地跟着韩文州的助理上了车。
他们走的急，什么都没有带。
低调的黑车从机场开始一路疾驰，穿过异域的高楼建筑，抵达一个偏远的牧场。
汽车的声音将屋里的两个男人引了出来。
韩文州给旁边的人指了指，“那就是宋恩雅，宋真贤的女儿。”
刘正东紧紧盯着下车的少女。
她穿着最简单的外套，不管是脸色还是眼神都透着疲惫与灰败，说实话，跟他印象中的宋真贤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但他脑海里却莫名想起宋真贤，那个宋家的大小姐。
也许这就应该是宋家后辈的样子。
这是宋氏破产的代价与悲哀。
等那边的人走近了，韩文州又笑着向宋恩雅介绍面前的人。
他说了很多，也无意间透露出了很多。
比如宋恩雅在帝安国际受欺负，比如宋真贤怎么可怜，再比如宋恩雅跟他唯一的儿子互相喜欢……
宋恩雅一直没有说话。
“我想跟她单独聊聊，可以吗？”刘正东问。
韩文州先是转头看了一眼宋恩雅，然后才礼貌道：“可以，当然可以。”
“谢谢。”
刘正东自顾自朝远离房子的地方走，在韩文州眼神的示意下，宋恩雅快步跟了过去。
他的牧场很大，有数不清的牛羊，新生的小羊羔好奇地跟在他们身后。
“你真的喜欢他的儿子吗？”
宋恩雅愣了一秒，缓缓点头。
“喜欢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需要付出很多东西，哪怕只是喜欢。”刘正东叉着腰抬头看着天空，感叹道，“你是个勇敢的人。”
是啊，这一切不都是因为喜欢才会发生吗？
“可是勇敢的人并不能得到什么，再说，也许只是以前喜欢。”宋恩雅低头盯着地面。
刘正东笑了一声，转而说：“听到你妈妈的死讯，我其实只是感到惊讶，我本来以为不会再有人来找我，有的人张扬惯了，宁愿死也不能接受自己跌落。”
“以前我从来不知道她可以这么坚强，前二十年顺风顺水，后二十年宛如地狱。”
宋恩雅原本忍耐得很好，却在这一声感叹下毫无征兆地哭起来。
其实她已经一个人在夜晚哭过很多次了，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止也止不住。
不知道什么时候刘正东脸上的表情也悲哀起来。
昔日一起奋斗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打拼的伙伴坐牢的坐牢，去世的去世，就连后辈也不能安稳。
“今晚你就回帝国吧，我会尽量帮你把韩文州留在这里，直到你想好了再联系我。”
宋恩雅慢慢抬头看向他，“你怎么……”
“韩氏总裁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和一个家里破产了二十年的女孩谈恋爱，这样的笑话我早就不听了。”
刘正东的表情有些讥讽，年迈的脸上扯出一道道褶子。
“不管他之前怎么看不起你，但现在是他有求于你，所以不用怕。至于宋氏的东西，我现在不方便给你，也不能交给你，韩文州虽然嘴上说着合作，我们却不能指望一个快要破产的商人还能遵纪守法。”
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宋恩雅看见韩文州和他的助理正靠在车边望着他们抽烟。
这时她才惊觉他们现在是在一个偏远的牧场，离市区足足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如果他知道我拿到了东西，一定会派人时刻看守我，直到我把东西交给他……”
宋恩雅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
刘正东倒是没有如临大敌的慌乱，他的年纪摆在这里，在宋氏的那些年什么都见过了。
他拽了一把草喂给脚边的羊羔，安抚说：“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一个网址，东西都在里面，韩文州那边我会去说，让他放你走。”
刘正东像是早就想好了一切，淡定地起身往回走，宋恩雅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他头也不回地说：“只要东西交到你手上，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接下来要怎么做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明明陷入回忆的时候，对方的眼神和语气都充满了感情，可现在又好似一切都只是为了完成最后一个承诺。
宋恩雅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其实她迫切地想要一个人来告诉她下一步该怎么做，尽管她已经选择了跟京家合作，心底的不安还是如影随形。
在这场游戏里，她像个新手一步步摸索，走到现在依然迷茫。
望着已经走到韩文州跟前的前辈，她抿唇沉默。
“谈完了，让她回帝国吧。”刘正东直言说。
韩文州皱眉：“虽然现在没法证明，但她确实是宋真贤的女儿。”
“我知道，我认出来了，虽然说出来很扯，但抛开一些东西来说，她们很像。如果不是宋真贤亲口告诉你，你不会知道我的地址，我早就相信你了，只是还想看看故人的孩子。”
“那你……”
“韩氏得罪了人吧？还是不小的势力，虽然我人不在帝国，却也听到一些风波。”
韩文州哑然。
“都是圈子里的人，你应该知道自己被盯得有多紧，出国的行程恐怕早就暴露了吧？我不想宋家最后一个孩子因为陷入大人的纠纷而耽误前程，她还是个学生，她应该回到学校上学。”
刘正东往前走了一步，在韩文州耳边说：“东西我可以给你，这是真贤的遗愿，但你也得为她的女儿着想，你的儿子不是喜欢她吗？就当为了你的儿子吧。”
韩文州盯着不说话的宋恩雅看了两秒，最后朝助理点点头。
得到自由的宋恩雅快速上了车。
现在已经临近太阳落山，她透过车窗看见韩文州和刘正东一起回了房子里。
车子行驶到途中，可以透过后视镜看到宋恩雅闭着眼靠在后座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跳有多快。
刘正东可以拖住韩文州多久呢？
一旦韩文州回到帝国，她就再也不能施行自己的计划了。
……
凌晨的帝国大道上，一辆黑车飞驰。
“鉴于你妈妈发生那样的意外，后面上下学我都会来接你，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安全起见，你上学的时候最好也带上录音的东西，如果遇到有人欺负你还能保留证据，不过帝安国际不是一般的地方，所以我会让人给你专门做一个不显眼的饰品，到时候可以藏在衣服里……”
“你这次做得不错，韩总说你可以挑一个自己喜欢的手机，以前那个款式有点旧了，在帝安国际上学就要用符合身份的东西……”
助理自顾自传达着韩文州的话，宋恩雅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心里烦躁不已。
要是以前，她一定会直接和他们吵起来。
但现在，她有些怕……
宋恩雅无声叹出一口气，双眼空洞地望着窗外。
就在这时，对面一辆货车毫无预兆地转弯撞了上来。
助理脸色大变，快速扭转方向盘才堪堪擦边撞到路边的树上。
“搞什么，不会开车就不要开了，没长眼睛吗？不会看路吗？”
助理先是看了一下没受什么大伤的宋恩雅，接着骂骂咧咧地下车。
对面司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热得满脸都是汗水，面对指责一个劲儿地道歉，看样子是想私了。
助理骂完了也冷静下来了，现在还是赶紧把宋恩雅送回去要紧。
刚要答应下来，转头却看见宋恩雅拿着他的手机正在报警。
“喂，警察吗？我们这边发生了一起车祸，那个司机态度特别不好，一直跟我们拉拉扯扯………”
“我哪里跟你们拉拉扯扯了？”那司机一听急了，大声说。
“你还说不是，那你离我远点啊。”
宋恩雅理直气壮地乱吼，拿着手机不断往后退。
“再说发生这种事就是要让警察来看看啊，万一私了你耍赖怎么办？你要是嫌麻烦的话，下次就好好开车，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助理在旁边听得哑口无言，司机拿她没有办法。
不一会儿，警察来了。
但对面司机的态度好得过分，什么都愿意双倍赔偿。
宋恩雅很有些失望，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直到警察在货车里发现了一具被分尸的尸体。
……
凌晨四点，三个人都被带到了警局。
“我不认识那个司机，我是刚从加州见完长辈回来，带我回来的那个人是我一个叔叔的助理，我跟他也不是很熟，因为我是借住在我叔叔家，所以见过几次面。”
“他好像认识那个司机，他一开始很生气，骂得特别凶，但下车后突然就说想私了，我觉得发生这样的事情当然要报警啊，可是特别奇怪，他们两个坚持要私了，甚至还要来抢手机，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可怕……”
宋恩雅在审讯室里是这样对警察说的。
所以她出来的时候，助理还在里面。
在警局里待了两个多小时，此时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京家别墅里的佣人开始动起来，可京渊和京媛熙还没有动静。
宋恩雅在门口求着他们帮忙叫一声，可佣人坚决不愿意去打扰，她没办法只能蹲守在门口。
一天一夜没合眼，宋恩雅竟然靠着墙边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京家别墅里，京媛熙和姜竹雅八点准时下楼用餐，京渊也才刚刚入座。
“先生，门口有个叫宋恩雅的，说是有急事找您。”佣人说。
姜竹雅顿住了手里的餐具，小声嘀咕：“她能有什么急事还非得找到京家来，我看她就是想进来逛一圈，长长见识。”
她现在有点懂自己当初要搬来京家的时候，京媛熙为什么整天没有好脸色了。
要是宋恩雅真和京渊有点关系，那她这个没有一点血缘的，往哪个位置排啊？
比京媛熙低就算了，难道还要比宋恩雅低吗？
她可是特招生呀，跟她们又不能比。
如果那样的话还不如杀了她。
姜竹雅不敢给京渊摆脸色，说话也跟个蚊子似的，撅着嘴生怕被人听清。
京媛熙将她的样子看在眼里，毫不客气地发出一声嘲笑。
“让她进来。”京渊没管旁边的继女在说什么。
很快，宋恩雅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她的双眼布满血丝，整张脸像是被乌云遮住，颓败疲惫不堪。
她比以前还要狼狈。
宋恩雅强撑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京家。
“我拿到东西了，宋氏破产前的资金流动去向。”
宋恩雅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京媛熙和京渊却不约而同凝眸盯着她。
“我要跟你谈谈。”她看向京渊说。
京渊面上没有太大起伏，放下餐具擦嘴起身的动作一气呵成。
“去书房。”
宋恩雅点头，刚转身，背后传来另一道声音。
“宋恩雅，你最好选我。”京媛熙说。
她一开始确实是想找京媛熙，但那次谈话之后她意识到一些东西。
京媛熙没有京渊狠。
宋恩雅没说话，快步上了楼。
姜竹雅嘴里咬着叉子，小心地抬眼瞟向少女。
见到她脸上没有多少怒意，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奇怪。
“你不生气吗？”姜竹雅试探地问。
京媛熙翻了个白眼，起身拿起佣人手里的包就走。
“啊？你怎么走啦，我还在吃哎……”
姜竹雅急得不行，直接上手拿了一个面包就匆匆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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