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洛。
这个名字，在太平年景里，不过是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它夹在秦岭和伏牛山之间，是连接关中、南阳、汉中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隘口。
可现在，它成了整个天下的风暴眼。
刘备，把他最后的赌注，都押在了这里。
他从武关，撤回了关羽、张飞。
他从洛阳，调来了马超。
他又以天子之名，征调了皇甫嵩和朱儁麾下，所有还能战的南府军。
再加上马腾从西凉带来的、尚未在潼关消耗殆尽的数万羌胡铁骑。
林林总总，十几万大军，黑压压地，铺满了上洛周边的山谷和河川。旌旗如林，刀枪如麦，那股子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与决绝，几乎要将天上的云都给染红。
“皇叔，林凡主力，已至蓝田。”一名斥候飞马来报，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刘备站在临时搭建的点将台上，手，紧紧地按着腰间的双股剑。
他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知道，决战的时刻，到了。
他输不起了。
他身后，站着一排这个时代最顶尖的猛将。
关羽，手抚长髯，丹凤眼微眯，青龙偃月刀立于身侧，如同一尊不可撼动的神只。
张飞，豹头环眼，手持丈八蛇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要择人而噬的凶悍之气。
马超，一身银甲，面容冷峻，扶着腰间的佩剑，眼神像一头孤傲的西凉狼王。
还有马腾，皇甫嵩，朱儁……
这几乎是，大汉王朝最后的所有力量了。
他们，将在这里，与那个被他们定义为“国贼”的男人，进行一场……决定时代命运的生死对决。
……
蓝田大营。
林凡的大帐之内，气氛，却与上洛的紧张截然不同。
庞统，那个丑陋的凤雏先生，正蹲在地上，跟个老农似的，摆弄着一堆瓶瓶罐罐。
“士元先生，你这又是搞的什么名堂？”张猛凑了过去，一脸的好奇。
庞统嘿嘿一笑，拿起一个小瓷瓶，晃了晃：“好东西。我管它叫‘千里香’。只要在水里滴上一滴，方圆十里之内，蚊虫鼠蚁，无不退避三舍。你说，要是把这玩意儿，滴进刘备军的饮用水源里，会怎么样？”
张猛听得是眼皮直跳。
他娘的，格物院这帮家伙，真是越来越损了。
“主公，斥候来报，赵云将军，已至营外。”一名亲卫，走了进来。
林凡放下手中的军报，站起身。
片刻之后，赵云一身白袍，走进了大帐。
他没有带兵器，只是对着林凡，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赵云，参见大司马。”
林凡看着他，这个在历史上被誉为“常胜将军”的男人，这个在万军从中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的绝世猛将。
“子龙，不必多礼。”林凡亲自上前，扶住了他，“你能来，我很高兴。”
赵云抬起头，他的眼神，清澈，而坦荡。
“云，曾以为，刘皇叔乃是匡扶汉室之仁主。然，长安一别，云方知，所谓‘仁德’，不过是其争霸天下之伪装。其所作所为，与民无益，与国无利。反观大司马，虽行雷霆手段，然所到之处，百姓归心，万象更新。云，斗胆，愿为大司马麾下一小卒，为这天下苍生，求一个……真正的太平。”
他的话，说得很诚恳。
帐内众将，听着，皆是动容。
林凡点了点头，他拍了拍赵云的肩膀：“好。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玄甲军的副统帅，与赵武，并肩作战。”
“谢主公！”赵云单膝跪地，这一次，他口中的称呼，变了。
就在此时，帐外，又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几名士兵，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家伙，走了进来。
那家伙，衣着华丽，却满脸惊恐，正是之前去林凡大营宣旨的那名“天使”。
“主公，这家伙鬼鬼祟祟地在咱们营外打探，被巡逻的兄弟给抓了。”
那“天使”一看到林凡，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声求饶：“大司马饶命！大司马饶命啊！小人……小人是奉了刘皇叔之命，前来……前来下战书的！”
说着，他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了一封战书。
林凡接过战书，展开一看，笑了。
战书上，刘备历数了林凡的种种“罪状”，言辞激烈，最后，约林凡三日之后，于上洛川前，两军对垒，一决雌雄。
“好一个一决雌雄。”林凡将战书扔在地上，看着那名“天使”，淡淡地说道，“回去告诉刘备。”
“他的战书，我接了。”
“另外，再替我，给他带一份‘礼物’。”
林凡对着身后的庞统，使了个眼色。
庞统会意，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乎乎的铁疙瘩，扔到了那“天使”的脚下。
那“天使”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那东西，他认得。
正是之前在武关城下，炸塌了城墙的……“开山雷”！
只不过，这个，要小得多。
“这……这是……”
“别怕。”庞统笑道，“这玩意儿，不点着，不会响。你把它带回去，交给刘备。告诉他，这是我们主公，送给他和他麾下十几万大军的……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薄礼’。”
“三日之后，他会看到……更多，更大的。”
那“天使”，看着脚下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铁疙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连滚带爬地，跑了。
……
三日后。
上洛川。
两支代表着这个时代最强力量的大军，终于，在这里，相遇了。
一方，是林凡的五万精锐。玄甲铁骑，丹阳军，神射营，神机军……军容鼎盛，杀气冲天。
另一方，是刘备的十五万联军。荆州兵，南府军，西凉铁骑……旌旗蔽日，人山人海。
大战，一触即发。
（第四卷 龙战于野 第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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