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三界沉浸在团圆宴的余温里，文渊阁的《三界味经》突然泛起异样——原本暖黄的桑皮纸封面渗出淡紫色的雾，雾里裹着股从未有过的怪味：像凡世腐草的腥，混着魔界岩浆的烫，又带着妖界毒花的涩，连雪璃的味灵匣都挡不住，樟木匣壁竟被蚀出细密的小孔。
文曲星指尖刚触到经卷，就被一股寒气弹开，松烟墨写的字迹在纸上扭曲游走，原本记着张婶腌菜火候的注文，竟慢慢变成一行陌生的字：「万味同源，亦能同烬」。林七猛地想起阿木刻的竹简书签，抽出来一看，五谷图案的缝隙里不知何时爬满了银灰色的细虫，正啃噬着竹纤维，留下蛛网般的纹路。
「这不是凡虫，也不是魔蚁。」白泽凑过来嗅了嗅，鼻尖的绒毛瞬间蜷起，「是『断味蛊』，传说中能吞噬一切气味的上古邪物，怎么会藏在经卷里？」话音未落，共生圃里仙凡共种的黄瓜藤突然枯萎，藤上的黄瓜炸开，流出墨色的汁液；南坡村的老槐树开始落叶，叶尖焦黑如炭，树下那口曾用来炖三界团圆汤的铁锅，竟凭空裂成了三瓣。
张婶慌了神，她藏在经卷里的米酒方子页，纸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变脆，墨迹像被水洇过般模糊。「这方子是祖上传了七代的，」她颤抖着按住纸页，「去年封坛的米酒还在桂树下埋着，难道……」话没说完，北镇方向突然传来惊呼，有人看见埋酒的桂树连根炸开，酒坛碎片混着黑色的雾气冲天而起，散成一片带着腐味的乌云。
雪璃的冰魄铃急促地响起来，铃音不再温润，反而尖锐刺耳，她试图用冰纹封印味灵匣，却发现那些淡紫色的雾能穿透冰纹，甚至在她的冰丝红绳上烧出小洞。「不对，」雪璃盯着绳结上的吉祥结，突然脸色煞白，「这绳结不是我编的——凡世的吉祥结该有七个耳翼，这个只有六个，多了个反扣！」
总领仙厨在三界味铺里发现了更可怕的事：他新做的仙凡馒头里，嚼出了细小的玻璃碴；魔凡酱菜的坛子里，浮着层透明的薄膜，戳破后放出的黑气，让闻过的人瞬间忘了自己最熟悉的味道——王二柱忘了炖肉要放陈皮，仙童忘了怎么揉面，连妖界的小狐狸都对着灵果一脸茫然，不知道该怎么下口。
姜瑶光的星盘上，原本连接三界的烟火桥光纹正在断裂，断裂处涌出的不是暖光，而是银灰色的细线，像断味蛊的触须般缠绕着光点。「这些细线在吞噬记忆，」她指着星盘中央那个正在黯淡的光团，「是《三界味经》的灵核，它在被什么东西同化……」话音刚落，星盘突然裂开，裂缝里掉出半片烧焦的桑皮纸，上面用朱砂写着半个「凡」字，笔迹竟和阿木给星盘补画笑脸时用的朱砂一模一样。
阿木此刻正蹲在文渊阁的角落里，手里攥着块刻了一半的木牌，木牌上的五谷图案刻得歪歪扭扭，倒像是在画某种符咒。听到众人的惊呼声，他猛地抬头，眼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反而闪着陌生的光，嘴角勾起个诡异的笑：「你们以为，凡味真能融三界？别忘了，最早的断味蛊，就是凡世的人炼出来的，用怨恨当柴，用嫉妒当料，炖出来的汤，可比团圆锅厉害多了。」
他摊开手心，里面躺着枚黑色的种子，正是当初林七让他撒在共生圃的菜籽——张婶特意选的耐寒种，此刻却在他掌心发出幽幽的紫光，裂开的种皮里，钻出无数银灰色的细虫，爬向那本正在扭曲的《三界味经》。
「从听风榭收的第一缕凡音，就掺了我的东西，」阿木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共生圃的土，五味坊的酱，还有你星盘上的朱砂，林七——你以为自己在连三界，其实是在帮我搭祭坛。这《三界味经》哪是典籍，分明是我养断味蛊的瓮，你们添的每道菜谱，都是喂蛊的料。」
风突然从阁外灌进来，吹得经卷哗哗作响，那些被蚀空的竹简书签掉在地上，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图案：不是五谷，而是个衔尾的蛇，蛇眼的位置，正好对着雪璃味灵匣上那朵被虫蛀空的传味图。远处，三界的烟火气正在消散，凡世的灶台冷了，魔界的酱缸裂了，妖界的灵果树开始往下掉枯叶，连天宫的云都变成了死灰色。
林七看着阿木手里那枚正在发光的黑种子，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这少年蹲在凡世的田埂上，说自己爹娘是被仙官误杀的——那时他以为是陈年旧怨，现在才明白，那怨恨早已在阿木心里长成了毒藤，缠了三界整整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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