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潮鸣之前，道愿难成
未愿海。
此海无岸，不见潮汐，只听万千心念低语，如鬼魅啼号，缭绕于虚空裂隙之间。
新纪元开启已半月有余，三光已立，人愿塔升于云都，地愿焰燃于丹渊，天愿梦缥缈空域之巅，道愿三策遍布三界。
但道柱之心依旧不稳。
星婴察觉到一股扭曲而古老的意念，蛰伏于道柱下层深处，化作一片灰海，吞噬三愿之光。
他唤来云缨与赵怀真，三人一同坠入这片“未愿之海”。
三人立于海心光台，四周无风却波涛翻卷。
星婴俯身以火探潮，却见火焰如石沉大海，转瞬湮灭。
“此地，不映天地，不纳人心，唯残念流转。”
赵怀真负手而立，神情肃然，眉宇中蕴藏战意未明。
“旧柱残念凝海，是被遗弃的愿——那些无法完成、未曾说出口、不愿认的心语。”
云缨低头看着水面，红缨枪隐隐发颤。
她察觉到某种熟悉的痛感，如旧伤未愈，隔着千世仍然发热。
“如果这里是未愿，那是否也藏着我们……自己的？”
星婴默不作声。
他已隐隐看见——远处海心涌动，映出千镜万影，一尊银白身影踏潮而来，带着无尽悲鸣与笑意。
“你们终于来了。”
那声音雌雄莫辨，含笑未笑，眼眸如镜，映出三人影子，重重叠叠，无始无终。
“镜无终……”
赵怀真冷声开口，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此名本是旧柱之心未散之念，万愿难统，终凝一身。是三光未归的最大障碍。
镜无终徐徐上前，潮水在他脚下翻卷如白丝长练。
“新柱既立，你们却来清我？你们这些自称道愿者的……只是念奴。”
他话语如刀，切入心识。
“你们愿众生入道，众生可曾愿你们存在？你们愿稳定心火，那是你们的愿，还是他们的愿？你们愿修成正果，却从未问过命该不该来。”
星婴怒声回击：“正因念多，方才需愿！道若无心，又如何承众生？”
“哈哈哈哈哈……”
镜无终仰头大笑，忽然银镜翻卷，化作千面镜潮，向三人扑来。
二、映心境破，执念反噬
镜潮卷起，天地逆转。
赵怀真只觉脚下虚空断裂，一瞬间，他被拉入一片镜域。
镜面之中，是第七世的云缨。
那一世，她为丹渊守卫，他为天城判者。两界交战，她死于命令之下，葬于星火桥畔。
她静静坐在桥头，手执红缨枪，枪尖斜挑，直指赵怀真心口。
“你为何来晚？”
赵怀真喉头微哽。那一世，他为职责所缚，眼睁睁看她赴死，未能违命一步。
“云缨……我那时不能——”
“你能，但你不愿。”
镜云缨步步逼近，朱雀火燃遍身周，一枪刺来，气灼星魂。
赵怀真挥袖欲挡，千星断魂链忽如泥牛入海，被火气吞噬。
而他心神震荡，魂光受损，一寸寸裂开。
——
另一边，云缨亦被困入镜域。
她面前，是赵怀真第六世垂死模样，躺在血泊中，左手握她旧时佩环，右手指向远处断崖。
“缨儿……你可知，那崖之下，是我藏的百花灯……”
云缨大骇，脚步不由自主前移，想要抓住那早已化尘的手。
但赵怀真却在笑：“你说你来救我，可我只见你去了万军之后，忘了我。”
“不是……不是这样的！”
她大吼，红缨枪震颤，火焰乱窜，体内愿力被吞噬。
“你为天下愿，我不过是你一世旧识，便当舍弃。”
“你敢说，你心中真的没有后悔？”
云缨踉跄倒退，朱雀火竟被镜中赵怀真逼得熄灭半缕。
而此时，星婴也被镜潮吞没。
他站在一间糖屋内，满屋红糖人，他一一数去，却唯独不见“自己”。
他看见自己曾是旁人愿、赵怀真的愿、云缨的愿，却从未有人问过：
“星婴，你愿成谁？”
镜中自己冷冷望他：“你从未有愿。你只是道火容器，是三愿之器，不配为人。”
星婴愣在原地，眼前糖人一一融化，化作烫骨烛泪。
就在三人将沉于幻境之际——
星婴，猛然咬破舌尖！
他怒吼出声：“我愿为自己而生！”
火焰从他口中爆发，一寸寸将糖屋焚尽。
朱雀火重燃，红缨枪破镜飞来。
星婴伸手一握，枪锋直刺前方镜影！
“娘亲，爹爹，醒！”
这一刺，竟连通三境！
三、枪挑万念，三愿归心
轰——！
万镜皆碎，银潮炸裂，三人于心象中重归本体，立于海心。
赵怀真嘴角溢血，额角青筋暴突，断链未展，战意却更甚以往。
“镜无终。”他轻声道，“我从未后悔爱她。”
他一脚踏前，袖中断链狂舞，“千星断魂·万象缚影！”
断链化作十万星丝，缠绕银潮，欲将镜无终拘束魂念。
云缨亦复苏火力，红缨枪裂海而出，“朱雀七式·焚身问心！”
她枪如火凤，焰掠九霄，枪影直贯镜心。
“你映我一世，我刺你千年！”
星婴则双掌合十，三光愿火凝于掌中，化作莲印悬于半空：“愿火归心·诸愿同照！”
三光交汇，一枪贯心，一链封魂，一火化念！
镜无终面露惊惧，镜面纷纷龟裂。
“你们怎敢……将未愿视为愿？！”
赵怀真冷声：“愿非绝净，亦非纯善。愿，是人心。”
云缨沉声：“你窥不得，也驳不得。”
星婴微笑：“你不肯承我，但我肯认你。”
三人齐声怒喝：
“灭！”
天地一静。
未愿海中，银光尽灭。
潮水回归道柱心底，凝为圆镜一枚，静静悬于空中，映出三人身影，却不再发问。
镜无终——灭于愿中，不复返。
四、愿成无终，道柱归心
归途之上，星婴负手而行。
赵怀真望向海天交汇之处，感慨万千：“原来不是愿斩念，而是念纳愿。”
云缨缓步走来，将红缨枪收于背后，眼中有一抹从未有过的宁静。
“这海，也是一种归宿。它承得下我们的过往，也承得起众生的未来。”
她轻声唤道：“怀真。”
赵怀真转身，与她四目相对。
“从今往后，不再有‘下一世’了。”
“嗯。”赵怀真点头。
“那便这世，万事归心。”
星婴走在两人前方，忽而轻声说：“爹，娘……”
云缨怔住，红缨枪差点滑落。赵怀真嘴角抖了抖，低声：“你喊什么？”
星婴转头认真道：“我不是愿火，我是你们造出来的。那我，唤你们一声，可好？”
云缨沉默一息，然后破涕为笑，拍了拍他脑袋。
“那就好好活着，别再满口道义。”
“好！”
他们三人踏入归道之门，身影沉入光轮之中。
身后未愿海静默无声，唯有一枚银镜，化作新柱之心，映照万愿，万象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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