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西境的断岩台上，罡风如刀，刮得人脸颊生疼。苏瑶半跪在地，指尖按在一块染血的青石板上，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刚滴落在石面，就被呼啸的风卷成细碎的血雾。她抬头望向崖边那道桀骜的身影，喉间泛起一丝腥甜——刚才硬接流放者首领摩罗的\"碎魂掌\"，此刻识海还在嗡嗡作响。
摩罗站在崖边，玄黑色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裸露的左臂上爬满暗红色的魔纹，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发亮。\"灵渊的小丫头，就这点能耐？\"他嗤笑一声，脚掌碾过地上断裂的灵脉结晶，\"你们守护的这片土地，很快就要变成流放者的乐园了。\"
苏瑶缓缓站起身，星辰之力在体内艰难地流转。三天前，深渊议会溃败后，这群被议会遗弃的流放者突然从灵渊裂隙中涌出。他们本是被各界放逐的罪徒，被混沌气息侵蚀得半人半魔，却比议会军团更难缠——他们没有退路，只想拖整个灵渊陪葬。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苏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玄风长老的结界正在收紧，你们逃不掉的。\"
\"包围？\"摩罗狂笑起来，笑声里满是疯狂，\"小丫头，你以为我们在乎吗？看看那些被我们拖入混沌的修士——\"他猛地指向崖下，那里隐约传来凄厉的惨叫，\"他们的恐惧，就是我们的养料！你的星辰之力再强，能挡得住人心底的黑暗吗？\"
苏瑶的心猛地一沉。这正是流放者最可怕的地方。他们不依赖蛮力，而是用混沌气息勾起对手的恐惧与执念，让其自溃防线。楚墨在东侧峡谷对抗左翼流放者时，就险些被勾起心魔，若非气脉本源够稳，恐怕早已堕入魔道。
\"看来你懂了。\"摩罗的眼神变得锐利如鹰，\"你那点记忆牢笼，困得住议会那些蠢货，却困不住我们。我们本就是从地狱爬回来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说罢，左臂的魔纹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苏瑶瞬间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力量钻进识海，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撕扯她的记忆——那是她初入灵渊时被妖兽追杀的恐惧，是目睹同门在仙魔大战中陨落的绝望，是被记忆牢笼困住时的窒息感......
\"噗——\"苏瑶猛地喷出一口血，眼前阵阵发黑。她知道不能再被动防御，摩罗正在用混沌气息污染她的记忆，一旦被其攻破心防，不仅自己会堕入魔道，身后的结界也会因她灵力溃散而出现破绽。
\"既然记忆牢笼困不住你们......\"苏瑶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眼中突然亮起一点星辉，\"那便试试记忆洪流。\"
话音未落，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的星辰符印上。符印瞬间腾起丈高的光焰，那些曾被她封存的记忆碎片在光焰中翻腾——不是被精心筛选的片段，而是从出生到此刻的所有记忆，好的坏的，光明的阴暗的，如同奔涌的江河，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摩罗脸上的狂笑僵住了。他本想趁机侵入苏瑶的识海，却被这股汹涌的记忆洪流撞得气血翻涌。不同于记忆牢笼的禁锢，这股力量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也卷入其中。
\"那是......什么？\"摩罗身侧的副手突然喃喃自语，眼神变得涣散。他看到了苏瑶记忆里的画面：一片开满灵溪花的山谷，年幼的苏瑶正踮脚给一位白发老者递上刚摘的野果——那是她早逝的师父。而这画面，竟与副手记忆里妹妹送他离乡时的场景重叠了。
\"不......不可能......\"副手抱着头后退，魔纹的红光开始闪烁不定，\"我早就没有心了......\"
苏瑶没有停歇，任由记忆洪流继续奔涌。她看到摩罗的眼神也出现了波动——在她的记忆里，有玄风长老深夜为她疗伤的温暖，有林风在危境中递来的手，有无数个在灵渊修行的日夜，那些平凡却坚韧的瞬间，此刻竟如利刃般刺向流放者的防线。
\"住手！\"摩罗怒吼一声，挥掌拍向苏瑶。但他的动作明显慢了半拍，掌风里的混沌气息竟消散了些许。苏瑶看得清楚，在记忆洪流冲刷下，他脖颈处的魔纹出现了一丝龟裂——那是被混沌侵蚀的痕迹，也是他内心深处残存的人性在抗拒。
\"你们不是天生的恶徒。\"苏瑶的声音穿透风声，清晰地传入每个流放者耳中，\"你们曾是修士，是匠人，是父亲，是兄长......\"
她的记忆画面突然一转，出现了流放者们被放逐前的片段——那是摩罗年轻时守护一方城池的模样，是他副手教妹妹识字的场景，是那些被魔纹覆盖的脸上曾有的笑容。这些画面并非苏瑶刻意挖掘，而是记忆洪流与流放者残存的善念产生了共鸣，自现其形。
\"啊——！\"一名流放者突然惨叫着跪倒在地，双手疯狂抓挠胸口，\"我对不起阿妹......\"他脖颈处的魔纹迅速褪去，露出底下正常的肤色，却因混沌气息反噬，身体开始化作光点消散。但他脸上没有痛苦，反而带着解脱的微笑。
连锁反应开始了。越来越多的流放者被记忆洪流击中，魔纹纷纷龟裂。他们有的痛哭流涕，有的呆立当场，有的对着虚空喃喃自语，那些支撑他们作恶的\"无牵无挂\"，在汹涌的记忆面前轰然崩塌——他们不是没有牵挂，只是被痛苦和仇恨掩埋了太久。
摩罗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眼中闪过惊惶与不甘。他猛地冲向苏瑶，想要同归于尽，却在距她三步之遥时停住了。记忆洪流中，出现了他女儿的笑脸——那是他被放逐前，女儿送他的平安符，一直被他藏在怀中，直到被混沌气息吞噬意识。
\"为什么......\"摩罗的声音嘶哑，左臂的魔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伤疤，\"我以为早就忘了......\"
苏瑶缓缓收回手，星辰符印的光芒渐渐黯淡。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记忆洪流几乎抽空了她的灵力，但看着眼前这些眼神迷茫的流放者，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瓦解精神防线，从来都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唤醒——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摩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握过剑，护过城，也沾染过无辜者的鲜血。他突然惨笑一声，转身跃下断岩：\"灵渊......不该被我们玷污......\"
崖下传来沉闷的声响，却没有混沌气息爆发——他选择了自我了断。
剩下的流放者面面相觑，最终纷纷放下了武器。玄风长老带着修士们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断岩台上，苏瑶拄着剑半跪在地，周围是一群眼神空洞的流放者，罡风卷起他们的衣袍，露出底下正在恢复的肤色。
林风快步上前扶住苏瑶，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心疼不已：\"你又动用了本源之力。\"
苏瑶靠在他肩头，望着远处渐渐放晴的天空，轻声道：\"你看，他们不是不可救药的......\"
话音未落，灵渊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苏瑶和林风同时抬头，只见西境的天空裂开一道细长的缝隙，缝隙中流淌出的不是混沌气息，而是一种带着金属冷光的幽蓝雾气——与流放者和深渊议会的气息都截然不同。
玄风长老脸色骤变，握紧了手中的法杖：\"是域外裂隙......看来，麻烦还没结束。\"
苏瑶深吸一口气，从林风怀中直起身。尽管灵力尚未恢复，眼神却重新变得坚定。记忆洪流虽险，却让她明白了一件事：比起黑暗本身，更可怕的是对光明的绝望。而只要还有人愿意守护，灵渊就永远不会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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