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西境的罡风卷着砂砾，在断壁残垣间呼啸穿行。楚墨拄着断裂的玄铁枪，望着远处被紫雾笼罩的遗址轮廓，喉间涌上的腥甜被他硬生生咽下。三日前那场与骨翼魔将的恶战让他左臂至今无法抬举，但掌心气脉流转时泛起的淡金色光晕，却比往日更加凝练——这是突破境界的征兆，也是支撑他继续前行的底气。
“楚队长，探测器有反应了。”队伍末尾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说话的是阿烬，这个总爱把脸藏在风帽里的黯裔青年，正举着块布满裂纹的青铜罗盘，指针在盘面上疯狂震颤，尖端凝聚的黑雾竟隐隐凝成锁链形状。
楚墨皱眉走近，目光扫过队伍里另外五人。除了阿烬，还有擅长布设迷阵的孪生姐妹青禾与青穗，她们此刻正用银线在沙地上勾勒符文，试图稳定周围紊乱的灵气；背着巨大药箱的老者墨先生正用骨针给自己右臂的伤口放血，黑色的血液滴在沙上，瞬间灼出细密的孔洞；而队伍最前方，那个披着玄甲、始终沉默的女子凌霜，正用腰间的短刀在一块焦黑的石碑上刻画着什么。
这便是黯裔探险队。一群因各种缘由被灵渊主流排挤的修行者，却在三个月前主动请缨，深入这片被称为“陨神墟”的禁忌之地。传闻这里沉睡着上古传承，或许能找到修复三脉紊乱的方法——自神器失鸣后，灵渊各地的灵气就像脱缰的野马，气脉修行者爆体而亡的消息早已不是新鲜事。
“罗盘指向地下。”阿烬突然开口，风帽下的嘴唇泛着青黑，“而且这波动……和记载里的‘锁灵链’完全吻合。”
楚墨顺着罗盘指针的方向望去，只见沙地上裂开一道丈许宽的沟壑，边缘凝结着冰晶般的黑色物质，用枪尖触碰时，竟传来金属摩擦的脆响。青禾突然惊呼一声，她指间的银线不知何时已缠上沟壑边缘，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断裂。
“是蚀灵瘴。”墨先生放下药箱，取出个琉璃瓶，倒出三枚灰黑色的药丸，“含在舌下，能撑半个时辰。”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顺着喉咙淌下，楚墨左臂的剧痛竟缓解了几分，但气脉运转时，却感到一股滞涩感，仿佛有无数细针在经脉里游走。
凌霜这时转过身，玄甲上的纹路在紫雾中泛着冷光。她举起刻完字的石碑，上面用古篆写着“擅入者，魂飞魄散”七个字，笔画间渗出暗红色的液体，落地时竟化作细小的血虫，钻进沙里消失不见。“石碑是新刻的。”她的声音像冰珠落玉盘，“有人比我们先到。”
话音未落，青穗突然拽住姐姐的衣袖，指向沟壑深处。众人望去，只见黑暗中缓缓升起无数光点，细看之下，竟都是悬浮的青铜灯盏，灯芯跳动着幽蓝色的火焰，照亮了下方盘旋的石阶——那石阶竟是用无数骨架堆砌而成，每一级都刻着扭曲的人脸，仿佛在无声嘶吼。
“下去。”楚墨握紧玄铁枪，率先迈步踏上石阶。脚刚落下，就听见骨骼摩擦的咯吱声，石阶微微下沉，那些人脸突然睁开眼睛，射出怨毒的红光。阿烬迅速转动罗盘，黑雾锁链猛地窜出，将最近的几盏青铜灯缠碎，蓝光熄灭的瞬间，周围的红光也淡了几分。
“是殉葬者的怨气凝结成的幻阵。”青禾低声道，银线在她指间翻飞，“跟着我的线走，别碰两侧的石壁。”
石阶陡峭，越往下走，蚀灵瘴越发浓重。楚墨感到气脉的滞涩感越来越强，好几次差点握不住枪杆。凌霜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侧，玄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你的气脉快撑不住了。”她递过一块黑色令牌，上面刻着展翅的乌鸦，“这是黯裔的‘暂息符’，能暂时压制瘴气侵蚀。”
楚墨接过令牌，入手冰凉，贴在腕间时，果然感到一股温和的力量包裹住气脉。他刚想说些什么，前方突然传来青穗的尖叫。众人疾步上前，只见石阶尽头出现一扇巨大的石门，门楣上雕刻着九头蛇的图案，而青穗的脚踝，正被一条从门缝里钻出的黑色触须缠住，触须上的倒刺已经刺入皮肉，渗出的血液正顺着触须倒流进门缝。
“是九头蛇卫的尸蜕。”墨先生迅速取出一把银剪，刚要上前，却被凌霜拦住。她拔出短刀，刀身泛起一层白霜，劈向触须的瞬间，竟爆出刺目的白光。触须发出凄厉的嘶鸣，松开青穗缩回门内，门缝里传来重物坠落的轰鸣。
“门后有活物。”凌霜用刀指着石门上的九头蛇眼睛，“每只眼睛里都有阵眼，青禾，破阵。”
孪生姐妹立刻分站门的两侧，银线如蛛网般缠上门楣。楚墨注意到，银线接触到蛇眼时，竟泛起金色的火花。阿烬的罗盘这时又开始震颤，指针死死钉在石门中央的凹槽处——那里的形状，恰好与凌霜腰间的玉佩吻合。
“需要钥匙。”阿烬话音刚落，石门突然剧烈晃动，从门缝里涌出的蚀灵瘴化作无数小蛇，朝着众人扑来。墨先生将药箱猛地砸在地上，药瓶碎裂的瞬间，绿色的药粉弥漫开来，小蛇触到药粉便发出滋滋的响声，化作黑烟消散。
就在这时，楚墨突然感到掌心的气脉猛地一跳，淡金色的光晕竟穿透了暂息符的压制。他低头看去，只见玄铁枪的断口处，正渗出一滴金色的血液，落在石门凹槽里的瞬间，九头蛇的眼睛突然全部亮起红光。
“是气脉本源！”墨先生惊呼，“楚小子，用你的血！”
楚墨不及细想，握紧断枪刺向掌心。鲜血滴落的刹那，石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九头蛇的图案竟活了过来，九个蛇头同时张开嘴，喷出黑色的火焰。青禾与青穗的银线瞬间被烧断，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凌霜突然纵身跃起，玄甲上的纹路全部亮起，她将短刀插进最近的蛇头嘴里，刀身瞬间冰封，顺着蛇身蔓延的冰层发出脆响。“快！它在吸收瘴气！”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这一击消耗极大。
楚墨咬紧牙关，催动心脉，更多的金色血液滴落在凹槽里。石门上的九头蛇开始扭曲、挣扎，蛇眼里的红光渐渐被金色取代。阿烬趁机转动罗盘，黑雾锁链如潮水般涌向门缝，将那些试图再次钻出的触须死死缠住。
“轰隆——”
石门终于向内洞开，一股混合着腐朽与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众人踉跄着进入，只见眼前是座圆形的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座高台，台上悬浮着半块玉珏，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正是三脉共鸣时才会出现的气息。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高台周围倒着的七具尸体。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袍，胸口绣着深渊议会的骷髅标记，死状与之前遇到的骨翼魔将如出一辙——都是被气脉之力震碎了心脉。
“是议会的人。”凌霜检查完尸体，眉头紧锁，“他们的灵核被挖走了。”
墨先生突然指向玉珏下方，那里刻着一行小字：“三脉归源，方得始终。”他刚念出声，阿烬的罗盘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黑光，指针崩裂的瞬间，整座大厅开始剧烈摇晃，地面裂开无数缝隙，黑色的触须从缝隙中疯狂钻出。
楚墨望着那半块玉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看向凌霜，对方也正看着他，玄甲下的眼神难得有了波动。“是陷阱。”凌霜一字一顿道，“议会的人根本不是来抢传承的，他们是来……”
话音未落，大厅顶部突然坍塌，一道巨大的黑影笼罩下来。楚墨抬头，只见九头蛇的虚影正从穹顶钻出，九个蛇头同时对准了中央的玉珏，而那些黑色触须，此刻正缠绕着探险队每个人的脚踝，将他们拖向裂缝。
“青禾！”楚墨大吼一声，同时催动心脉，金色的气脉之力如光柱般冲天而起，暂时逼退了九头蛇虚影。孪生姐妹会意，拼尽最后的力气甩出银线，缠上高台的石柱。阿烬将罗盘狠狠砸在地上，黑雾猛地炸开，形成一道屏障，虽然瞬间被触须撕裂，却给了众人喘息之机。
墨先生突然从药箱里取出个黑色陶罐，掀开盖子的瞬间，里面飞出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落在触须上，竟开始啃噬那些黑色物质。“是我用本命精血养的蚀蛊！”他咳出一口黑血，“只能拖住片刻！”
凌霜这时突然拔剑斩断缠上脚踝的触须，玄甲上的纹路全部亮起，她纵身跃向高台，短刀直指那半块玉珏：“这根本不是传承，是用来引爆气脉的引子！”
楚墨脑中轰然一响。难怪议会的人会死在这里，难怪玉珏散发着三脉共鸣的气息——他们是想用这东西，让所有靠近的气脉修行者爆体而亡，彻底断绝灵渊的希望！
就在凌霜的短刀即将触碰到玉珏时，九头蛇虚影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九个蛇头同时喷出黑色火焰。楚墨想也没想，扑过去将凌霜推开，自己却被火焰扫中后背，玄铁枪脱手飞出，重重砸在高台上。
剧痛让楚墨眼前发黑，但他感到掌心的气脉突然变得滚烫。低头一看，那滴金色的血液竟顺着掌心的伤口，融入了气脉之中。刹那间，淡金色的光晕从他体内爆发出来，所到之处，黑色触须纷纷消融，九头蛇虚影发出痛苦的嘶鸣。
“是……是气脉的本源觉醒！”墨先生失声喊道。
楚墨站起身，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体内奔涌。他看向高台上的玉珏，又看了眼挣扎的同伴，突然明白了石碑上“三脉归源”的真正含义。他伸出手，不是去拿玉珏，而是握住了凌霜递来的短刀。
“青禾，阵眼在蛇头第七颗牙。”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阿烬，黑雾锁死它的七寸。墨先生，护住他们。”
金色的气脉之力与凌霜的寒冰之力在刀身交汇，形成一道金白相间的光柱。楚墨纵身跃起，迎着九头蛇虚影的咆哮，将短刀刺向它第七颗獠牙。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所谓传承从不在器物中，而在绝境中彼此支撑的勇气里。
当刀身刺入獠牙的瞬间，整座大厅开始崩塌。楚墨在坠落的碎石中抓住凌霜的手，又拽过阿烬，墨先生用最后的力气撑开结界，护住青禾姐妹。在意识被黑暗吞噬前，他看见那半块玉珏在金色光晕中化作粉末，融入漫天飞沙——或许，这才是它真正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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