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的靴底碾碎最后一块魔神指骨时，灵渊最深处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他低头看着掌心嵌着的万族玺残片，残片正发出灼热的光芒，将混沌气息凝成的黑雾烧得滋滋作响——这是与魔神虚影最终决战的第四个时辰，斩渊剑断成三截，苏瑶的圣莲灵力耗尽，李明的罗盘只剩下半块铜盘，而他体内融合的气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散。
“还有最后一道封印。”林风拖着伤腿撞开暗门，门后露出的不是预想中的深渊，而是一面布满裂纹的巨镜。镜面里倒映着灵渊各族的惨状：赤鳞族的废墟上，幼崽正用断鳍刨着父母的尸体；玄族星观台的残骸里，半卷星图被血水泡得发胀；三个月前还盛放圣莲的池塘，此刻浮着层层叠叠的白骨。镜面上流动的紫黑色纹路，与楚墨心口的混沌印记完全吻合。
苏瑶突然捂住嘴，指缝间溢出压抑的呜咽。她认出了镜中那个跪在圣莲池边的身影——那是灵族最后的幼童，正将枯萎的花瓣一片片塞进嘴里，而幼童脖颈上挂着的，正是她亲手编织的莲纹护身符。“是‘虚妄之镜’。”她声音发颤，指尖触到镜面的刹那，镜中幼童突然抬头，空洞的眼眶里流出紫黑色的血泪，“魔神用各族的绝望当封印的锁芯。”
李明将半块罗盘按在镜角，铜盘上残存的星纹突然亮起，在镜面上投射出残缺的阵图。“要同时毁掉镜面和镜中幻象。”他指着阵图中央的空白处，那里本该是地脉守护灵的印记，“地脉本源消散前，把最后的力量封在了这里。我们需要用融合气脉引爆它，但...”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珠落在罗盘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但引爆的人会被镜面吞噬。”
楚墨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的腥甜。他扯开衣襟，心口的混沌印记正疯狂闪烁，像要挣脱皮肉的束缚。“早就该结束了。”他想起三百年前初代盟主留下的石碑：“深渊从不是地域，是人心筑起的高墙。”他望向林风手里的断剑，剑刃残片上还沾着赤鳞族长的血；看向苏瑶空荡荡的莲盒，盒底刻着的“共生”二字已被血浸透；最后落在李明缠着绷带的手腕上，那里还留着修复罗盘时被铜片划伤的疤痕。
林风突然将断剑残片掷向镜面，碎片撞在裂纹处的瞬间，镜中景象剧烈晃动。赤鳞幼崽的断鳍变成完整的鱼翅，玄族星图上的血渍褪去，圣莲池里重新绽放出金红色的花苞——那是他们用残存的气脉，强行在幻象中织出的片刻安宁。“虚妄终究是虚妄。”他按住楚墨的肩膀，指腹擦过对方心口的印记，“要走一起走。”
镜面突然迸射出强光，紫黑色的混沌气息如潮水般涌出，在半空凝成魔神虚影的头颅。虚影的七只眼睛同时睁开，最中央的金色竖瞳死死盯着楚墨：“你们以为赢了？”虚影的声音震得岩壁簌簌掉灰，“只要还有人记得仇恨，深渊就会重生。”
苏瑶突然将手掌按在镜面上，掌心的圣莲印记与镜中幼童的护身符产生共鸣。她体内仅存的灵力顺着掌心流入镜面，镜中枯萎的圣莲突然抽出新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镜面，将混沌气息缠成密不透风的网。“我们记得的不只是仇恨。”她看着镜中逐渐清晰的灵族长老身影，长老正温柔地为幼童戴上护身符，“还有守护，还有共生。”
李明将半块罗盘狠狠砸进镜缝，铜盘碎裂的刹那，玄族星力突然在镜面织成星网。网中浮现出无数熟悉的面孔：地脉守护灵消散前的最后一瞥，赤鳞族长战死时竖起的骨刀，玄族阵师解体时护住的竹简...这些曾在终战阵型中出现的残魂，此刻竟在星网中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没有怨怼，只有平静的释然。
“该说再见了。”楚墨握住林风与苏瑶的手，三人残存的气脉在掌心交织成淡金色的光团。他看着镜中那些逐渐清晰的笑脸，突然明白深渊的终结从不是毁灭，而是接纳——接纳混沌与本源的共生，接纳各族过往的伤痛，接纳那些永远留在黑暗里的牺牲。
光团撞上镜面的瞬间，虚妄之镜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紫黑色的混沌气息与淡金色的气脉交织成漩涡，楚墨在被吞噬的前一刻，看见镜中景象彻底改变：赤鳞幼崽在重建的巢穴里甩动完整的鱼鳍，玄族星观台升起新的星图，圣莲池边，灵族幼童正将绽放的花瓣递给人族的孩子。
剧烈的疼痛突然消失，楚墨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灵渊腹地的草地上。林风正用断剑残片挖着什么，苏瑶的指尖有新的莲芽破土而出，李明举着修复完整的罗盘，盘面上的星图亮得刺眼。远处传来各族的欢呼，混沌气息消散的地方，长出了带着七彩纹路的野草。
“看。”林风举起手中的东西，那是半截斩渊剑的残片，上面竟缠着一缕淡金色的气脉，“它没消失。”
楚墨低头，心口的混沌印记已变成淡金色，与掌心的气脉光团遥相呼应。他望向灵渊深处，那里的深渊裂缝正在愈合，裂缝边缘长出的第一朵花，花瓣上同时印着人族的剑纹、妖族的鳞痕、灵族的莲影与玄族的星图。
李明突然指向天空，原本被混沌笼罩的天幕，正裂开一道金色的缝隙，阳光像瀑布般倾泻而下，落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脸上。“结束了。”他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黑暗时代，真的结束了。”
楚墨望着那道阳光，突然想起月婆婆临终前的话：“深渊的尽头，是共生的开端。”他握紧身边人的手，感觉到融合的气脉在体内重新流动，这一次不再有排斥，不再有痛苦，只有如同呼吸般自然的和谐。远处，赤鳞族的幼崽正学着人族的样子奔跑，玄族的孩子用星力逗弄着灵族的莲灯，那些曾被仇恨隔开的身影，此刻在阳光下融成了一幅完整的画。
最后一缕混沌气息消散在风中时，万族玺的残片突然从楚墨掌心飞起，在空中拼成完整的玺印。玺印落下的瞬间，灵渊所有的伤口都开始愈合，断剑长出新的剑刃，枯莲抽出新的花苞，连地脉深处的岩石，都渗出了带着生机的清泉。
楚墨知道，这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深渊彻底终结的不是黑暗，而是人心的壁垒。当阳光洒满灵渊的每一个角落，当各族的孩子笑着跑过曾经的战场，他终于明白，所谓的光明时代，从不是靠毁灭黑暗换来的，而是靠每一个人，愿意放下仇恨，伸出手去握住彼此的那一刻，亲手铸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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