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维中还住在上次那间大病房，只不过这次是他一个人住，病房里，温皓林和郑蓉两口子以及黄姨都在，温维中睁着眼躺在床上，温照月走到床前，喊了一声爷爷。
温维中有些木然地看着她。
“你爷爷现在不太认人，也说不了话。”
黄姨手里拿着一张热毛巾，手法娴熟地给温维中擦脸，边擦边说：“老头子爱干净，昨天进医院到现在都没洗把脸，不给他擦擦，他肯定生气。”
温照月环顾一圈，问：“奶奶呢？”
温皓林说：“刚刚回去了。”
“哦。”
温照月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温丽琳进来了，她指了指门外，告诉温照月：“小应在外面打电话。”
温照月走出病房去找应徐驰，他站在应急通道的楼梯间里，一手举着电话，一手随意揣在裤兜里，无论何时，他都保持着笔直挺拔的身姿，像是有感应一般，他转身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她，露出胸前的佩花，温照月才反应过来，两个人到现在都还穿着伴娘伴郎服，连胸口的花都没摘下来。
像情景剧里某个角落隐藏的一丝荒诞，温照月被戳到了怪异的笑点，干裂地笑了一下。
笑完她开始想哭，每次温维中见到她，都会笑的。
应徐驰打完电话，见她还站在门外，推开门把她拉进来。
“我大伯联系了京城的专家，请他们明天过来会诊。”
应徐驰伸手，温照月也伸手，两个人同时抱住对方。
温照月喃喃道：“会不会和他去年做手术有关系？”
“做手术有引发脑梗的概率，但是小概率，何况他的手术已经过去一年了，这次复发和做手术没有关系，脑梗复发率本来就很高，很多人一年之内就复发了，你爷爷这么大年纪，还过了六年才复发，已经养护得非常好了，他现在的情况不算差。”
这些都是应徐驰刚刚向温丽琳了解的。
“别担心，爷爷会好的。”
温照月紧抿着唇，环住应徐驰的腰，头埋进他胸口，半晌，才闷声道：“我总觉得，我开始失去他了。”
刚才在病房里，温维中没有认出她来，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眼角的褶皱向下垂成一道道沟壑，温照月恍然，生命的流逝，原来是可以被看见的。
“不会的。”应徐驰摸了摸她的脑袋，“爷爷还没有见过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失去他。”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温照月眼泪就开始掉，声音带着哭腔：“他都不认识我了。”
安慰的话太显苍白，温维中八十多岁，这么大年纪的人脑梗，发生什么都是情理之中，温照月那么聪明的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应徐驰只能抱紧了她，像哄孩子那样轻拍她的脑袋，不停地说：“别怕，有我在。”
等温照月收拾好了情绪，俩人重新回了病房，虽然眼下并不是个见面的好时机，但情况特殊，应徐驰在病房里见到了自己的老丈人，两人客套又带着些许生硬地聊了两句。
第二天上午，蒋洋带着会诊的专家过来了。
应常远帮忙请来的是两位医学大拿，于是温维中的病床前围满了人，除了两位专家和院长，还有央求温丽琳同意后，带着学生来偷师的主治医生，温照月挤不进去，在门口和蒋洋聊天。
蒋洋告诉温照月自己买房的消息：“温总，我摇号摇中了！”
应徐驰来益城，把他的大内总管也带过来了，蒋洋调来益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看房。
益城自从限购令一出，房价蹭蹭往上涨，但新房的价格还是不错的，就是得摇号，蒋洋看了大半年，终于选到了满意的楼盘，开盘顺利摇中号，买了个140的户型，价格刚刚两万，他家里直接给他出了大头，剩下的零头贷了款，蒋洋本就不是京户，离开京城也不需要做什么割舍，何况调来益城，薪资不降反升，在益城买房的贷款对他来说根本不影响什么，但这要是在京城，同样的品质和户型，可能首付都不够。
“恭喜啊。”温照月说，“那你要开始准备装修了，装修坑很多的，你得注意。”
“没事。”蒋洋心情好，一时快意，说漏了嘴，“我准备找帮小应总装修的那个老板，他人很靠谱，不会坑我的。”
应徐驰装修房子没找装修公司，直接找设计师出了图，就让蒋洋去找常合作的老板要了一支装修队伍，这种队伍保质保量绝对无坑，外面是找不着的。
温照月奇怪道：“他什么时候装修了？”
蒋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揭了老板的底，顿时头皮都麻了。好在蒋洋脑子清醒，在蒙混过关和如实坦白之间，选出了给老板找事，而不是给老板找死的回答：“呃，就是嘉盛湾那套房子，小应总装修了一下。”
蒋洋不知道自己这一念之间的回答救了应徐驰一命，要是他前脚找理由撒了谎，被温照月发现后，应徐驰哪怕解释这是为了求婚准备的，那完了，温照月不会相信的，她绝对会怀疑应徐驰有别的事情瞒着她。
先前有过那次欺骗，虽然事后两个人和好了，但温照月对应徐驰的信任还没有回到之前那种百分百的状态，应徐驰正身体力行填补这个坑呢，得亏蒋洋没捣乱，温照月问他干嘛要装修嘉盛湾的时候，应徐驰装了个傻：“之前不是说要搬过去住嘛。”
这个话题过去有点久了，温照月一时也记不清当时应徐驰怎么说的，以为是他会错了意：“我说的是不搬，你那房子租出去。”
“不租。”应徐驰说，“我们自己住，我把两个房间打通给你做了个大的衣帽间，你的那些珠子也做了专门的柜子放。”
温照月其实无所谓搬不搬，毕竟嘉盛湾离现在的房子也就几百米的距离，又一想，少爷不远千里跟着她跑来益城定居，人家就想住个更大的房子而已，又不是不能满足，何况还是他自己买的，于是说：“那好吧，你要是想搬就搬过去。”
应徐驰心中窃喜，嘴上说：“再等等，刚装修好，放一放再搬。”
温照月爽快应允：“行。”
看吧，对于温照月，只要说实话，哪能整出那么多幺蛾子。
应徐驰更加悔不当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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