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咖啡厅隔音很好，只有玻璃上映着模糊人影和饮料里冰块融化的“咔哒”声。
裴珠泫戴着鸭舌帽，长发放下来遮住一半脸。
她早到了二十分钟。
江予辰进门时，她正低头翻着菜单，没点东西，像是在等别人的决定。
“你不喝点什么？”
她轻笑一声：“不急，怕你觉得我在套你的饮料费。”
江予辰没应，只对服务生说：“热拿铁，两杯。”
她没拒绝。
只是靠着窗坐下，把帽檐压低。
“你最近好像不太好过。”江予辰开门见山的说道。
她没回，只笑着吸了一口咖啡。
“现当时‘我们理解并尊重公司立场’的稿子，真的是你写的吗？”
她盯着窗外，语气淡得像风：
“当然不是我写的。”
“我只决定了——不反驳。”
她把手撑在杯沿边上，低声道：
“公司不是要我塌。”
“他们只是想看看我值不值得救。”
“一旦发现‘救我没有好处’，他们就会帮着看我怎么塌。”
她转头看着他：“你写过的歌，也塌过吗？”
他答得很平静：“不是歌塌，是台子不让它站。”
她点头：“跟我一样。”
江予辰顿了顿，看着窗外已经不是裴珠泫的海报，惋惜的说道：“……那时候，看着你丢了那么多代言，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裴珠泫挑了挑眉，仿佛没太在意，笑着说：“二十个而已，又不是命。”
江予辰盯着她的眼神却有些沉。
“外面的人觉得你是高高在上的形象，但我知道——你是一步步踩着泥地走上来的。”
裴珠泫沉默片刻，轻轻笑了笑。
“代言这种东西，本来也不是给我个人的，是给那个‘无懈可击’的形象。”
“形象塌了，当然也该收回去。”
江予辰摇摇头：“就算是这样……也不代表你该被当成空气。”
裴珠泫抬眼看他，那一瞬间，雨点在玻璃上斑驳成一片模糊的光影。
“没关系。”她轻声说，“我还在这里，就够了。”
她突然开口：
“你知道Karina那件事吗？”
“嗯？嘴前辈？”
“嗯。”她语气轻轻一哼，“她说我有皱纹，说我镜头后很矮……说我代表不了下一代。”
“你生气吗当时？”
“……当时没有。”
“但后来镜头播出来，我才知道‘没有解释权’的人，就算心不动，也会被剪成动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以前觉得我算体面地走在队伍前面。”
“但她那样说我之后，我就开始问自己一个问题——”
她看着江予辰，语气平静得近乎苍凉：
“如果我不是前辈了，我是谁？”
江予辰没立刻接话。
他只是看着裴珠泫的眼神，没有悲伤，只有清醒。
他说：“你不是想听我安慰你吧。”
“当然不是。”
“你只是想有人听你说这一句。”
裴珠泫展颜一笑，说道：
“好吧，”她又靠近了他一点，“那你说——她说的‘下一代’，真的是你认同的样子吗？”
江予辰沉思了片刻，回答得干净：
“她不是我认可的‘下一代’。”
“但她写了那个句子。”
“就凭那一句，我就知道她也在问——她到底是谁。”
裴珠泫点了点头。
“那你会帮她吗？”
“我已经在帮了。”
“即使她踩过我？”
“你也踩过她。”
她怔了一下。
然后，第一次没有带刺地点了头：
“……所以我们打平了。”
裴珠泫站起身，拿起外套，语气轻得像雨声：
“我会再想想——能不能不只是‘活下去’。”
“你如果哪天愿意写首‘不为打歌、不为分组’的歌，记得叫我。”
“我还没唱够。”
裴珠泫起身披上外套时，顺口提到：“对了，下个月Red Velvet也准备回归了，忙了这么久……总算还能再一次，以完整体的方式站上舞台。”
江予辰正要收拾桌上的本子，听见这话，动作微微一顿。
她像是自嘲，又像是轻描淡写地补充：“不过现在重心不在我身上了，Joy、wendy都有个人活动，我也在慢慢习惯新的队形了。”
江予辰没有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别忘了留意我们的回归。”
江予辰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轻声补了一句：
“听说AESpA也要去纽约了？感恩节大游行，挺大的事。”
江予辰挑了挑眉，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错愕。
裴珠泫挑眉：“你还不知道？”
“……我还真不知道。”
江予辰眨了眨眼，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没人跟我说过。”
裴珠泫轻笑一声，啜了口美式，仿佛并不意外。
“看来现在的Sm，连好消息也分级通知了。”
江予辰靠在椅背上，手指轻敲桌面，脑子飞快转着。
他没想到——Karina她们第一次出国活动，竟然是感恩节大游行这种规格的大舞台。
更没想到——她没有提前告诉自己。
心里微微发紧，又带着一点说不上来的异样。
裴珠泫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紧张了？”
江予辰失笑，却没否认。
他只低声嘀咕了一句：
“……她连这种事都不告诉我了啊。”
咖啡厅外，雨已经停了。
江予辰托着下巴，目光落在窗外湿漉漉的街道上。
一边思考着，一边在心里快速盘算。
纽约，感恩节，macy’s游行。
她们肯定很忙。
肯定有数不清的行程，数不清的镜头，数不清的应酬和时间表。
——他去的话，能见到她吗？
——见到了，又能说什么？
他咬着吸管，眯着眼，像在自言自语：
“去不去呢……”
像是怕自己太冲动，又像是怕自己错过什么。
片刻后，他无奈笑了一下，低声补了一句：
“算了，顺便探个班，总比事后刷热搜强。”
他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写下一行字：
【查询11月纽约航班 \/ 调整行程】
指尖轻轻一点保存。
像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悄悄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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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的Irene打开电脑，映入眼帘的是一封邮件：
【Sm内部邮件 · 人事调动通知】
「裴珠泫（艺人编号：RV_001）将自本周起被调入Red Floor艺能培训组，
担任‘表达力与镜头语言’导师之一。
原因：基于近期外部风评恢复曲线良好，结合长期形象修复计划，特安排此辅助岗位。
期限：两周，视表现与反馈评估是否延长。
特别说明：暂不参与公开活动，不设官方镜头。仅限内部实训指导。」
她收到这封邮件时，正在收拾房间，电视上播放着Joy新歌的mV首秀。
她没有点音量键。
但字幕却在屏幕下方闪过：
“Red Velvet JoY solo eback｜轻盈自由的她，迎来专属舞台。”
她忽然觉得音量不开，反而更吵。
第二天Irene来到了Red Floor 培训室。
她再一次以“导师身份”走入排练厅。
来不及熟悉新环境，就被排入了一节“舞台姿态观察课”的小组评估。
她坐在镜头对面，十几个练习生轮番走位、面带笑意、重复自我介绍。
直到Karina推门进来，迟了五分钟。
小组助教低声提醒：“Karina今天不在正式排期，只是旁听。”
裴珠泫没有回应。
只是看着Karina在角落坐下，低头翻着本子，一句话不说。
但她能看出来，那孩子的眼神不一样了。
不是冷。
是那种“正在学会把话憋在肚子里”的眼神。
她太熟悉了。
她曾经也是那样，一边学“怎么在镜头里说话”，一边在心里默念：“这不是我想说的。”
课后，她请助教离开，叫Karina单独留一下。
Karina站得笔直：“前辈 nim，您找我？”
“坐吧。”
Karina坐下，没抬眼。
裴珠泫看着她，轻声开口：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正在说的话，都不是你想说的？”
Karina一怔，第一次抬头。
裴珠泫没笑，只是轻轻说：
“你现在是c位，是品牌，是公众关系里的‘新架构中心’。”
“所以你所有的词，都要先让人听起来像公司。再像你。”
Karina轻声：“我知道。”
裴珠泫盯着她：“你真的知道吗？”
“我以前也知道。”
“然后我被公司训练到最后，连‘不说话’都能被剪成‘态度不好’。”
“所以你现在要小心一点。”
“不是要你逃。”
“是要你留下一点东西——哪怕只是一个你能认得出‘这是你自己’的句子。”
Karina没说话。
她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然后站起身，对她鞠了一躬：
“谢谢您。”
她离开前，裴珠泫忽然补了一句：
“我现在能留下的唯一价值，是提醒你——别成为我。”
结束培训后，裴珠泫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宿舍。
她打开冰箱，找不到什么能吃的，最后倒了杯水。
电视上播报着：wendy将于下周进行SoLo Showcase直播。
她盯着屏幕半分钟，然后点开手机备忘录，写下一行字：
“还想唱，但不一定非得站在那台子上。”
然后存档，熄屏。
她知道舞台现在不属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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