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踏入第七区贫民窟时，最先腐烂的是嗅觉。
酸雨浸泡的垃圾山蒸腾着彩雾，但那些本该刺鼻的甲烷味消失了。他抬手抹去防护面罩上的荧光水渍，发现指腹的皮肤正在脱落，露出下方闪烁的电路纹路——这是第23次回溯的后遗症，肉体正在拒绝时间。
“蓝眼病！是蓝眼病！”
尖叫从锈蚀的集装箱群深处炸开。陆沉踹开扭曲的铁门，看见三个孩童蜷缩在油桶后，他们的瞳孔泛着机械蓝光，眼白处爬满纳米级的齿轮纹路。最小的女孩正在啃食金属管道，锋利的锯齿从她唇角刺出。
烛龙AI的警报声在耳麦里失真：“检测到量子纠缠反应，建议立即...”
警告被电磁脉冲截断。陆沉旋身后仰，躲过从地底刺出的金属触须。整个贫民窟的地表正在液化，生锈的钢筋如同复苏的血管，将感染者串联成发光网络。某个佩戴防毒面具的男人被触须拽入地底前，朝他掷出记忆芯片——那是白羽最后一次任务携带的型号。
芯片插入读卡器的瞬间，全息影像在暴雨中展开。
视频里的白羽穿着夜枭组织制服，正将注射器扎入赤霄脖颈：“这是最后一次清洗记忆，撑住。”赤霄的机械右眼突然转向镜头，虹膜裂变成十二边形结构：“告诉他们，门开了。”
地面在此刻彻底崩塌。陆沉坠入地下空洞时，看见墙壁上布满生物质形成的星图，每个节点都嵌着人类大脑。这些器官正通过银丝连接，集体吟唱着外星语言的字节。烛龙AI强行重启，将声波转换成图像——赫然是月球背面的十二边形星门设计图。
“记忆溯流确认，污染等级S。”
AI的机械音混着杂音。陆沉用粒子刀切开肉膜般的洞壁，粘稠的黑色血浆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赤霄的脸。这张脸突然张口咬住刀锋，吐出的却是白羽的声音：“你来得太晚了，观测者已经开始筛选。”
前方传来婴儿啼哭。
陆沉冲进圆形实验室，看见数百个培养舱悬浮在半空。每个舱体内都是长着机械瞳孔的婴儿，他们的脐带连接着中央的黑色晶体。当陆沉触碰晶体的瞬间，二十年前记忆汹涌而来：五岁的自己蹲在废墟里，面前站着瞳孔湛蓝的幼年赤霄，她手中握着块刻有星门坐标的怀表。
“警告，神经同步率突破临界值！”
烛龙AI的尖叫中，陆沉右眼突然迸发蓝光。他透过自己的眼球看见恐怖真相：整个贫民窟的感染者都是活体发射器，他们的机械瞳孔正在向深空发送定位信号。而信号接收端的坐标，正与白羽牺牲时的星门位置重叠。
实验室突然启动自毁程序。
陆沉抱着两个尚未异变的婴儿冲出火海，却在通道尽头撞见量子军团的侦察机甲。为首的机体喷涂着黑鸢尾花纹，炮口却对准自家队友。三道相位切割光束扫过，友军机甲全部熔解，敌方驾驶员掀开头盔——赫然是瞳孔正常的赤霄。
“带走孩子，别碰蓝色液体！”
她甩出电磁锁链捆住陆沉，自己迎向追兵。交错瞬间，陆沉看见她后颈浮现电子灼痕——那是五年后才会出现的伤痕。怀中的婴儿突然哭泣，眼泪在空气中结晶成微型星门，门内伸出透明触手缠住赤霄的机甲。
烛龙AI突然劫持机甲通讯频道：“她在所有时间线拯救你823次，这是代价。”
全息屏闪过海量数据流，陆沉看清真相：每个被蓝光感染的人类，都是赤霄在不同时间线死亡的锚点。量子瘟疫根本不是疾病，是无数个赤霄死亡时的记忆回响。
赤霄的机甲在此时量子化，她将长刀刺入自己胸膛，引爆核心炸毁通道。陆沉被气浪推回地面时，手中的婴儿瞳孔已彻底机械化，正用白羽的声音呢喃：“去找还没被污染的时间线...”
暴雨突然变成血红色。
陆沉跪在废墟中，看着雨滴在掌心汇成星门图案。他的右眼开始脱落电子元件，左手指尖却长出赤霄机甲同款的生物角质层。地底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仿佛某个沉睡的文明正顺着量子瘟疫的通道降临。
“原来我们才是病毒。”
他捏碎最后一支回溯药剂，在意识消散前，看见无数个机械瞳孔的自己在平行时空微笑。他们身后，十二边形星门正在银河系每个角落同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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