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外十里，唐军哨塔的火把在夜风中明灭不定。
崔衍伏在草丛中，铁甲上覆盖着枯叶伪装。他盯着巡逻的士兵——这些人的步伐太过散漫，领队的校尉甚至打着哈欠。\"郭子仪的兵不该如此松懈……\"崔衍心想。
一道黑影突然从侧面扑来！崔衍的剑刚出鞘三寸，就看清来者穿着唐军斥候的轻甲，脸上涂着炭灰。
\"崔校尉？\"对方压低声音，\"郭将军等你多时了。\"
\"等我？\"崔衍眯起眼，剑尖仍抵在对方咽喉。
斥候苦笑：\"三日前就有密报说长安会派人来，但没想到是您亲自——\"
\"带路。\"崔衍打断他，\"但若敢耍花样，你会比叛军先死。\"
中军帐内，郭子仪正盯着沙盘，烛光映着他眉心的川字纹。这位名将的铠甲未卸，肩甲处却添了一道新鲜的箭痕。
\"崔衍？\" 他抬头时眼中精光暴涨，\"陛下竟然派你来送死？\"
崔衍单膝跪地，直接摊开染血的布条：\"粮道已断，军中有内鬼。\"
郭子仪的指节在沙盘上敲出闷响：\"我知道。\"他猛地掀开帐帘，指向远处的粮仓——那里堆满麻袋，但细看会发现袋口露出的全是沙土。
\"最后一批真粮草三天前就该到，押运的偏将却'意外'坠崖。\"郭子仪冷笑，\"更妙的是，今早炊营报告，连战马饲料都被掺了毒。\"
崔衍的瞳孔骤缩：\"谁经手的饲料？\"
帐外突然传来骚动。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冲进来：\"将军！西营……西营兵变了！\"
潼关南门，一队胡商正接受叛军盘查。
阿沅裹着脏兮兮的头巾，脸上抹着锅灰，怀里抱着个破陶罐。她的波斯轮廓在胡商中并不显眼，但心跳快得像擂鼓——陶罐里藏着孙思邈给的哑声哨，外形与普通陶笛无异。
\"小丫头，卖什么的？\"叛军掀开她的罐子，里面是晒干的草药。
阿沅挤出怯生生的笑容：\"治、治疟疾的……\"她故意咬字不清，带着浓重的河西口音。
叛军正要放行，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插进来：\"等等。\"
阿沅的血液瞬间冻结——来人穿着唐军制式的皮甲，但腰间挂着安禄山亲卫才有的狼头令牌。
\"抬头。\" 那人用刀尖挑起她的下巴。
千钧一发之际，城头突然响起警钟！
\"唐军袭营！\"
混乱中，阿沅被人群挤进城内。她趁机溜进一条暗巷，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那个叛军校尉正阴笑着逼近。。。
潼关南门的暗巷狭窄幽深，两侧土墙高耸，月光被切割成细碎的银线。阿沅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面，能清晰听见叛军校尉的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一步、两步，越来越近。
\"小胡女，躲哪儿去了？\" 校尉的声音带着戏谑，刀尖划过土墙，刮出刺耳的噪音。
阿沅的呼吸几乎停滞。她低头看了眼怀中的破陶罐——孙思邈给的哑声哨就藏在晒干的药草下，但一旦吹响，崔衍和苏晚固然会来救她，自己也会彻底暴露。
\"得用别的法子……\"
校尉的脚步声已到巷口。阿沅突然将陶罐朝反方向用力一掷！
\"哗啦——\"
陶罐在十步外的墙角摔得粉碎，草药撒了一地。校尉果然被声响吸引，骂骂咧咧地转身走去。
\"原来在这儿躲着？\"
阿沅趁机从腰间摸出个小布包——这是她离开长安前，苏晚塞给她的胡椒粉混合迷烟粉。她咬开布包，将粉末悄悄撒在身后的地面上。
校尉发现陶罐是空的，顿时暴怒：\"耍我？\"
他刚转身，阿沅突然从阴影中窜出，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朝他撞去！
\"大人饶命！\"她假意跌倒，手却精准地拍在校尉的腰带上——那里挂着一串钥匙。
\"找死！\"校尉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却突然打了个喷嚏。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阿沅趁机摸走了他配带的钥匙。
\"阿——嚏！\"
胡椒粉开始起作用了！校尉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视线模糊中，他看见阿沅\"惊慌\"地指向他身后：\"大人！有、有刺客！\"
校尉本能地回头——当然什么也没有。再转身时，阿沅已经不见了。
她并没有跑远。
她早看准了巷子拐角处的一堆破竹筐，迅速钻进去，用烂麻布盖住自己。校尉狂怒的脚步声从筐边掠过，他甚至踢翻了几个竹筐，但阿沅藏的那个堆得太满，反而没被注意到。
\"贱人！让我抓到，剥了你的皮！\"
脚步声渐渐远去。阿沅仍屏息不动——她记得苏晚教过她：\"追兵第一次搜索最仔细，但往往不会回头查第二次。\"
果然，半刻钟后，校尉骂骂咧咧地折返，却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离开了。
确定危险解除后，阿沅从竹筐里爬出来，迅速解开头发，用随身带的炭笔加深眼窝轮廓，再扯下头巾绑成胡商男子的样式。
她从陶罐碎片里捡出哑声哨，藏进袖中，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向巷口——此刻的她，已从一个\"惊慌的胡女\"变成了\"赶路的胡商小伙\"。
路过一个水缸时，她瞥见自己的倒影：脏兮兮的脸、凌乱的男装打扮，连走路的姿态都变了。
\"苏姐姐教的伪装术……果然有用。\"
南门集市依旧嘈杂，叛军正在盘查其他胡商。阿沅混入一队运粮的骡马队伍，帮忙推车换取掩护。守门的叛军瞥了她一眼，摆摆手放行。
走出城门百米后，她终于敢回头——潼关的城墙在晨光中泛着血色，而那个校尉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混乱的人潮中。
她摸了摸怀中的哑声哨，嘴角勾起一抹笑：\"该去找崔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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