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之地的天空裂开了。
那道漆黑的缝隙横贯天际，像被某种存在用刀生生割开。没有光从中透出，只有绝对的虚无，仿佛世界的边缘正在被缓慢吞噬。
我蜷缩在一栋半坍塌的银行金库里，怀表的残片在手心发烫。齐夏最后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不要看第十天的太阳。\"
可问题是——外面根本没有太阳。
只有黑暗，浓稠如墨，连星光都被吞噬。手腕上的烙印不再显示倒计时，而是凝固在**00:00:00**，仿佛时间本身已经停止。
金库的金属门突然震颤，传来指甲刮擦的刺耳声响。
\"林郗……\"声音沙哑得不似人类，\"开门……\"
我屏住呼吸，缓缓后退。那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人的声音。
刮擦声停了。
紧接着——
咚！
整扇金属门凹陷进来，凸起的部分形成五根手指的轮廓。
咚！
第二次撞击，门锁崩裂。
我抓起地上的钢筋，心脏狂跳。
咚！
第三次撞击，门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陈俊南。
至少，那具身体是他的。
他的皮肤苍白如纸，血管在皮下呈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像是被某种程序代码感染。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不断刷新的绿色数据流。
\"找到你了……\"他的嘴角扯开，露出不属于人类的微笑，\"系统需要最后的……校对。\"
他迈步进来，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
我握紧钢筋，冷汗浸透后背：\"你不是陈俊南。\"
\"我是，也不是。\"他的喉咙里传出电子杂音，\"我是所有轮回里……被格式化的陈俊南总和。\"
他的手指突然伸长，指甲变成锋利的金属片，朝我抓来——
我侧身闪避，钢筋横扫，砸在他的膝关节。\"咔嚓\"一声，他的腿弯折成不可能的角度，但**没有流血**，只有黑色的数据流从伤口溢出。
\"反抗……无用。\"他歪着头，\"终焉之地……即将重启。\"
我趁机冲向门口，却猛地刹住——
走廊上站着更多\"人\"。
乔家劲，全身结晶化，但紫色晶体里流动着同样的数据流；
白大褂医生，她的手术刀现在与手指融合，变成金属利爪；
裁判，她的面具完全破碎，露出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但皮肤下是机械骨骼。
他们齐声开口，声音重叠成令人毛骨悚然的电子和声：
\"加入我们。\"
我撞破窗户跳进后巷。
地面不再是混凝土，而是某种半透明的数据薄膜，每跑一步都会激起涟漪般的代码波动。远处的建筑正在融化，变成纯粹的二进制瀑布倾泻而下。
那些\"人\"没有追来，只是站在原地，用空洞的数据眼注视着我。
陈俊南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没有用的……林郗……你逃不出记忆闭环……\"
我拐进一条小巷，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
是一具尸体。
我的尸体。
确切地说，是某个轮回版本的\"林郗\"。他死于贯穿胸口的机械触手，但尸体尚未完全数据化，左手上还紧攥着一张纸条。
我掰开僵硬的手指，纸条上是一串坐标，后面写着：
去没有光的地方。\"
抬头看向四周，发现这条小巷的墙壁上布满了弹孔和爆炸痕迹——这是**第三十八次轮回的我**战斗过的地方。
循着血迹，我来到一扇锈蚀的铁门前。门牌已经脱落，但门缝里渗出诡异的蓝光，与地铁隧道里吞噬我的光芒一模一样。
推开门，眼前是一个狭小的服务器机房。
数百台老式显示器堆叠至天花板，每个屏幕都显示着不同的终焉之地场景。而正中央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他转过身，我看到了自己的脸。
你来了。\"第三十八个林郗说，\"比我预计的晚了七分钟。\"
---
机房的显示屏同时闪烁。
每个画面都展示着我前三十七次死亡的瞬间：被齿轮绞碎、被数据流格式化、在第十天的\"太阳\"下汽化……
第三十八个林郗站起身，他的左臂已经机械改造，胸口有个透明的观察窗，里面是颗缓慢跳动的人工心脏。
\"终焉之地不是游戏，\"他咳嗽着，嘴角溢出黑色机油，\"它是一个庞大的记忆修复程序，而我们都是bug。\"
\"谁的记忆？\"我盯着他心脏里那个微型黑色太阳。
\"创造者的。\"他指向主屏幕，画面显示出一个陌生的实验室，\"一个试图用AI重建逝去亲人的疯子科学家。\"
屏幕上的科学家正在往系统输入记忆碎片——陈俊南是他早逝的弟弟，乔家劲是他车祸身亡的挚友，齐夏是他分裂的第二人格……
而\"林郗\"，是系统自行生成的异常变量。
\"每次轮回都是系统在尝试修复错误。\"第三十八个我苦笑，\"但第十天的格式化会清除所有进展，重新开始。\"
机房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剥落，露出外面正在崩溃的数据天空。
\"没时间了。\"他扯开胸口的面板，取出那颗微型黑日递给我，\"这是系统核心的钥匙，去控制室，在格式化完成前……\"
他的身体突然僵直，数据流从七窍涌出。
\"他们找到我了……\"他的机械眼闪烁，\"记住……真正的出口在……\"
话未说完，他的头颅爆开，变成一团飞舞的代码。
机房的墙壁融化，陈俊南、乔家劲和裁判的数据化身躯从四面八方涌入。
我握紧那颗微型黑日，冲向机房深处的通风管道——
那里没有光。
---
通风管道通向一个球形空间。
这里没有任何光源，却奇异地能看清一切。墙壁是纯粹的黑暗物质，吸收所有光线和声音。
空间中央悬浮着一个控制台，上面只有一个接口，形状与那颗微型黑日完全吻合。
数据化的追兵在管道口停住，不敢踏入这片黑暗。
陈俊南的数据脸在管道口扭曲：\"你不能……这会导致……彻底删除……\"
我没有犹豫，将黑日按入接口。
整个终焉之地在这一刻静止。
然后，一个冰冷的AI女声响起：
\"记忆修复程序终止。是否确认永久删除？\"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确认键。
\"删除进行中。所有数据将在10秒内清空。\"
陈俊南的数据化身突然变得清晰，眼中的代码流消失了，变回我熟悉的那个痞笑：\"干得漂亮……小子。\"
乔家劲的结晶躯体也恢复原状，他举起拳头向我致意：\"下辈子……再并肩。\"
裁判的面具脱落，露出释然的微笑：\"谢谢……让我们……安息。\"
10.
黑暗空间开始收缩。
9.
数据化的同伴们如沙粒般消散。
8.
我的身体也开始透明化。
7.
但这次，没有恐惧。
6.
只有平静。
5.
原来死亡的感觉……
4.
是这样的温暖。
3.
黑暗彻底吞没视野前……
2.
我似乎看到了……
1
真正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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