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粗暴地推开彼此，手脚并用地从箱子里往外扒拉着属于自己的那套“神装”。
有人抱着冰冷的胸甲，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有人将巨大的头盔戴在头上，透过狭窄的缝隙看着这个世界，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天神。
还有人，直接抱着那面比自己还高的巨盾，嚎啕大哭起来，鼻涕眼泪抹了一盾牌。
“呜呜呜……娘啊！儿子出人头地了！儿子也要穿神甲了啊！”
整个换装的过程，与其说是井然有序的军令，不如说是一场幸福的骚乱。
王霸站在一旁，看着这群跟疯了似的兔崽子，非但没有呵斥，反而咧着大嘴，笑得比谁都开心。
他懂！
他太懂这种感觉了！
当一个士兵，将自己的性命，从一层薄薄的皮甲，换成一座坚不可摧的移动堡垒时，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安全感和狂喜，是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的！
……
一个时辰后。
邺城城外，巨大的校场之上。
几万名韩家军，全员集结！
当最后一支队伍，迈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进入校场时。
“哐！”
“哐！”
“哐！”
那整齐划一，仿佛能踏碎山河的脚步声，汇聚成一股毁天灭地的雷鸣！
整个大地，都在剧烈地颤抖！
校场周围的树木，簌簌作响，惊起飞鸟无数！
城墙之上，负责了望的哨兵，只觉得脚下一软，差点没从墙垛上栽下来！
而当正午的烈日，穿透云层，将万丈光芒洒向这片钢铁森林时。
“嗡——！！！”
一道难以言喻的黑色光晕，猛地从军阵之中爆发开来！
那是由几万面黑色盾牌，几万件黑色甲胄，几万柄黑色巨刀，同时反射出的太阳光芒！
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能吞噬一切的幽深和冰冷！
仿佛在校场之上，升起了一轮黑色的太阳！
整个军阵，如同一头由钢铁浇筑而成的远古巨兽，匍匐在大地之上，沉默着，却散发着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变色的恐怖气息！
高台之上。
吴用、公孙胜、陈默等人，看着眼前的景象，集体失声。
饶是他们已经不止一次被韩云的神迹所震撼，可当这支军队真正成型，以完整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时，那种源于视觉和心灵的双重冲击，依旧让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就是……主公的……底气吗？”
吴用颤抖着嘴唇，他那颗曾经装满了钱粮账目的脑袋，此刻只剩下一片敬畏。
一旁的陈默，双拳紧握，他那双赤红的眼睛里，燃烧着名为“无敌”的火焰！
而公孙胜，则是捋着胡须，老脸之上，满是痴迷和陶醉。
“道！这才是真正的大道啊！”
“不动如山，侵略如火！坤为体，天为用！主公……已然是执掌大道的神只啊！”
就在这时，韩云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上了高台。
他环视着下方那片黑色的海洋，脸上没有丝毫的激动，反而像是看着自家后院里长势喜人的大白菜，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弟兄们！”
全场，鸦雀无声。
几万道狂热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高台之上，那道并不算魁梧，却仿佛撑起了整片天地的身影！
韩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充满了令人心安的霸气。
“以前，老子教你们，上了战场，要机灵点，该躲就躲，该跑就跑，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现在！”
韩云猛地一挥手，指向下方那无边无际的钢铁军阵，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滚滚！
“老子要告诉你们！”
“从今天起！把以前那些没出息的玩意儿，都他娘的给老子忘了！”
“以后出去打架，别给老子怂！就当自己是铁打的！是钢铸的！给老子挺起胸膛，一路碾过去！”
“听明白了没有！！”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
“吼——！！！！”
几万士兵，猛地举起手中的巨盾，狠狠地砸在地上！
“砰——！！！”
那一声巨响，仿佛天崩地裂！
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冲天而起，撕裂了苍穹！
“谢主公赐‘钢铁浮屠’！！”
“愿为主公！踏平天下！！”
“杀！杀！杀！！”
狂热的声浪，化作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高台之上，公孙胜被这股气势冲得衣袍猎猎作响，他看着下方那群狂热的士兵，又看了看身旁一脸淡然的主公，忍不住凑上前，心中犹豫，随后就带着一丝学究式的严谨，小声嘟囔道。
“主公，此甲……从锻造的工艺和甲片连接的方式来看，其实更接近于‘鱼鳞叠片重甲’，取其形，暗合大道自然之理，所谓‘浮屠’，其实……”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了一道冰冷的目光。
韩云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
“嗯？”
一个字，却让公孙胜瞬间打了个哆嗦，后半截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韩云收回目光，双手负后，看着下方那已经彻底沸腾的军阵，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淡淡地说道。
“还提御甲这事？我说它叫什么，它就叫什么。”
“就叫钢铁浮屠！”
“简单！霸气！好记！”
公孙胜被噎得老脸一红，讪讪地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半句。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在主公这里，什么“大道自然”，什么“工艺考究”，通通都比不上“主公觉得好”这五个字。
罢了罢了，浮屠就浮屠吧，反正……是主公的神物，叫什么都霸气！
这场面，这气势，这足以让天地变色的狂热，让高台上的吴用等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然而，在这校场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草垛后面，一双眼睛，却倒映出了截然不同的情绪。
那不是狂热，不是激动。
而是……足以将灵魂都冻结成冰渣的，极致的恐惧！
王三，皇城司安插在邺城最深的一颗钉子，代号“影子”。
他在这里潜伏了一年，见惯了韩云的种种不可思议，从最初的赈灾放粮，到后来的击溃十三路诸侯，他自认为自己的心志，早已被锤炼得如钢铁一般坚硬。
他见过死人，见过血流成河，也见过大军对垒的肃杀。
可今天，他觉得自己以前见过的所有东西，加起来，都他娘的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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