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大堂的血，虽然被冲刷干净了，但那股铁锈般的味道，却像是长在了每一个人的鼻子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尤其是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官吏。
短短几天时间，整个东郡的官场，风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卯时能晃晃悠悠地来到公房，喝杯茶，扯会儿淡，就算是个勤快的官了。
可现在呢？
天还没亮，鸡才刚叫第一遍，各个官署衙门里，就已经灯火通明！
户曹司。
新上任的主簿，正带着手下几个小吏，头顶上绑着块湿毛巾，眼睛熬得通红，跟兔子似的，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核对着去年的旧账。
“不对！这笔账不对！”
主簿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都变了调！
“去年三月，修缮城西水渠，拨银五百两！怎么采买石料就花了四百八十两？剩下的二十两呢？谁吃了？谁吃了！”
他那副狰狞的模样，吓得旁边的小吏一哆嗦，手里的算盘珠子都差点飞出去。
“大……大人，这……这是前任张主簿经手的……他……他不是已经被……”
“被砍了头就没事了？”
主簿一把揪住那小吏的衣领，唾沫星子横飞！
“这二十两的窟窿，要是被廉政公署的那帮活阎王查出来，你以为他们会听你解释？他们只会觉得，是我们合起伙来，想要蒙混过关！”
“到时候，咱们的脑袋，就得跟张主簿的脑袋，作伴去了！”
“我告诉你们！从今天起，一文钱都不能差！谁要是敢在账目上动手脚，别等廉政公署来查，老子第一个就亲手剁了他！”
这番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不是清廉，他是怕死啊！
同样的情景，在东郡的每一个衙门里上演着。
兵曹的，正在疯狂清点武库，连一根生锈的箭矢都不放过。
法曹的，把积压了三年的卷宗都翻了出来，连夜审案，生怕被人举报一个“懒政怠惰”的罪名。
而城门口。
一个平日里最喜欢吃拿卡要的税吏，此刻正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给一个推着板车进城的菜农让路。
“老乡，慢点，慢点走，别磕着了！”
那菜农吓了一跳，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战战兢兢地递过去两文钱。
“官……官爷，这是……孝敬您的……”
“哎！你这是干什么！”
那税吏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猛地跳开，脸色煞白！
他惊恐地看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道：“老哥！我的亲哥！您可千万别害我啊！这两文钱，您自己留着给孩子买糖吃！求您了！快走吧！”
开玩笑！
为了两文钱，被人举报了，丢了脑袋不说，家产还得被分三成？
他又不傻！
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个老实巴交的菜农，就是廉政公署派来“钓鱼”的！
他现在看谁，都像是行走的三十万两……不对，是行走的“三成家产”！
这种诡异而恐怖的氛围，迅速蔓延到了东郡的每一个角落。
街头巷尾的茶楼酒肆里，最热门的话题，不再是哪家的姑娘长得俊，也不是哪家的评书说得好。
“哎，听说了吗？城南王屠户的那个泼妇，把他家隔壁的李书吏给举报了！”
“我操！真的假的？那李书吏不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吗？”
“屁！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据说那李书吏五年前，帮人打官司，偷偷收了人家十两银子！这事儿谁知道啊？偏偏让那王屠户家的婆娘给听墙角听见了！”
“我的天！那……那然后呢？”
“然后？廉政公署的人，当天下午就上门了！人赃并获！直接拖走！现在那李书吏的脑袋，还在城门口挂着呢！王屠户家，据说当场就分了三两银子！啧啧，动动嘴皮子，三两银子到手，比杀一年猪挣得都多！”
“嘶——！”
听故事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狠！
太狠了！
韩爷这招，简直就是绝户计啊！
从此以后，谁还敢贪？谁还敢坏？
你干的任何一件亏心事，都可能被你身边任何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人，记得清清楚楚！
他们就是悬在你头顶的刀！
这把刀，随时都可能因为“三成家产”的诱惑，而落下来！
……
郡守府，后花园。
韩云正悠闲地躺在一张摇椅上，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盘刚洗好的葡萄。
王霸在一旁，兴奋地走来走去，那只独臂挥舞着，唾沫横飞。
“主公！您是没看见啊！现在外面那些官，一个个跟孙子似的！老百姓进衙门办事，他们都得倒贴笑脸！这他娘的，比打了十场大胜仗还痛快！”
吴用站在一旁，轻轻摇着羽扇。
“主公此策，非是简单的恩威并施，而是重塑了整个东郡的‘秩序’与‘人心’。”
他深吸一口气，感慨道：“以‘重利’驱使百姓，监督官吏。以‘酷法’震慑官吏，不敢生贪。如此一来，百姓有了监督之权，官吏有了敬畏之心，上下制衡，互相监督，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这已经不是治世之术，而是……创造规则的神迹啊！”
韩云捏起一颗紫色的葡萄，扔进嘴里，笑了笑。
“神迹谈不上，不过是把选择权，交给了他们自己而已。”
他懒洋洋地从摇椅上坐起身，拍了拍手。
“好了，屋子打扫干净了，苍蝇蚊子也拍死了。”
他伸了个懒腰，目光望向远方，眼神变得深邃而悠远。
“但光干净，还不够住人啊。”
“一间空荡荡的屋子，是留不住客人的。”
韩云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传令下去，把咱们的‘求贤令’，给我用最好的纸，最大的字，印上一万份！”
“不止是东郡，周边的广平、清河、冀州……凡是咱们能派人去的地方，都给我贴满了！”
“我要让全天下所有怀才不遇的人都知道！”
“我韩云的地界，不问出身，不看门第，只要你有真本事！”
“金山银山，虚位以待！”
“我要办一场全天下最盛大的宴席！”
“就看，有多少人，敢来赴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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