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远所倚仗的，无非是他手下梁山的十万大军。”
“然而这些兵马，随着他稳定杭州城后，定会派往杭州下属各州各县。”
“高先生与苟将军在方腊军中皆有极大权威，届时若是两位愿意起兵相助，便可断了张文远的虎牙。”
“张文远所依赖的皆是梁山军，贫僧不信杭州城百姓会为他的小恩小惠所迷惑。”
“阖城并起，张文远如何抵挡？”
“张文远定能被一举擒获。”
高玉和苟正闻言，对视一眼，眼神之中颇有纠结之意。
思净说得简单，但张文远手下也并非弱旅。
他们虽然在方腊军队中颇有威望，但此时方腊军已被张文远招募，有多少人会跟着他们干，他们也不敢保准。
一旦起兵，就再无回头的机会。
犹豫半晌，高玉问道：“大师，此事若是我等起兵，杀不了张文远，该如何是好？”
思净眉头微皱，想着这两人果然不好欺骗，但他早有预料两人可能会心生怀疑，自信地开口道：“当年方腊破城，贫僧曾入方腊大营，说服他饶恕合城百姓，方腊是如何对我的？”
高玉和苟正对视一眼，苟正道：“当时圣主将思净大师礼送出营地，并且在营地门口同大师约法三章，表示入城之后定要善待百姓，以示敬重。”
“明人不说暗话。”高玉道，“圣主尊敬大师佛法高深，也是尊敬大师身后的杭州士绅势力。”
思净笑道：“今日之杭州，正是士绅用武之时，否则贫僧岂会轻易来说动两位出兵？”
“何况蔡相公对张文远也是极为不满，两位夺了张文远的兵权献与蔡相公，便是在杭州恢复大宋的第一功。”
“届时，两位的身份地位便可扭转。”
此言一出，高玉和苟正皆是眼前一亮。苟正忍不住问道：“蔡相公真会接纳我等？”
他们两人原本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如今却在张文远这个七品小官手下仰人鼻息。
若是反了张文远，大宋会不会接纳他们这两个降将，他们心中也没底。
这也是他们不敢全力以赴的很大原因。
看见思净微微点头，苟正和高玉顿时喜上眉梢。
思净又开口道：“城中士绅皆是后盾，否则贫僧岂会轻易来说动两位出兵？”
“只要两位一起兵，即便不成，杭州士绅也会保住两位将军。”
“而且两位将军越是能够动员手下军士，张文远就越是投鼠忌器。”
“城中可有几万方腊旧部，届时一旦乱起，张文远如何收拾？”
“为了安定人心，他也会对两位将军轻拿轻放。”
高玉稍稍思索，不禁脸上露出笑容。
思净说得没错，法不责众，张文远之所以要招降方腊的全部兵马，除了想要这支力量以外，也是投鼠忌器。
这方腊的大军几乎全是江南八州的本地子弟，张文远若想要接手方腊的江南八州，不可能对此无所顾忌。
张文远若造成大量杀戮，定会让百姓对他心生怨恨。
也就是说，他们能动员起越多反抗张文远的力量，张文远就越不敢对他们如何。
最差的结果也无非是举事不成，届时他们便如同当初入方腊营中劝降的思净一样，背后有几万大军的人心所向。
他们两人的性命，张文远或许不放在眼里，但几万大军的怒气，他张文远如何敢触及？
想通这一切，高玉再看向捻着佛珠微笑的思净，心中不禁暗暗佩服：这和尚做出的这个计策，张文远想要破解，除非能在几日之内把杭州的军心、民心都收在自己手下，否则一旦他们举事，张文远完全没有胜算。
张文远想要剿灭他们，就得先得罪方腊降军和杭州城的士绅百姓。
要知道，杭州城的百姓组织力可是极强，若是士绅大户一呼吁，全城百姓大可学商人罢市、工人叫歇，届时整个杭州城便会陷入停摆。
别说张文远这等草寇，便是大宋朝廷，也不敢对这么大一股力量轻易下手。
这张文远是必死的了。
“学生愿共举大事。”高玉小声道。
苟正稍稍思索，也是一咬牙道：“干了！”
“阿弥陀佛。”思净闭目念佛，心中也是一松，随即露出冷笑：张文远，你死期到了！
……
“将军，人来了。”
张文远放下毛笔，道：“让两位弟兄进来吧。”
很快，青眼虎李云和笑面虎朱富便行色匆匆地走进办公室。
“军中出了什么事情？”张文远见到两人的表情，便知他们肯定有发现。
这两人表面上负责随军采购，其实乃是专司军中情报刺探的头目，如无大事，绝不会这么急忙要见他。
“方腊降军之中，有人在宣传鼓动叛逃之事。”李云小声说。
张文远眉毛微微皱起。
方腊大军几万人，本就不是一条心，现在投降了，要说大家突然全都对他效忠，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可是现在杭州之战才打完不到两天，军中就有人搞事，按理来说，方腊军中的人还在懵逼状态，哪有精力组织起来？
朱富递来一本小册子道：“审了几个降军，他们所说的言辞虽有不同，但隐约感觉有些脉络出来了。还请将军定夺。”
张文远打开册子一看，李云审的不过是几个方腊手下最普通的兵士，但这些人的供词却内容丰富。
大体是方腊降军暗暗传说，有人要组织起来反抗张文远，跟大家通个气。
也有兵士表示，他们的同袍要招募他们一起反抗，还有的人则是听到了军中传闻，大抵想法是等事发之时要他们默不作声。
朱富分析道：“这些人所讲内容不一，但都指向背后是有人在操纵。”
张文远点点头：“这反叛之事绝对是真的，而这操纵舆论之人，多半就是反叛的主谋。”
“他们大概知道自己没有把握将方腊手下人马全部调动起来，干脆就放出消息搅乱人心。”
“这消息放出来，多少能使得一些人配合，剩下的人即便不配合，事发之时想起这消息，也会大概率袖手旁观，这就为他们举事创造了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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