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柳老爷掀开那块绣着金线的素白细布时，陆明远的瞳孔骤然收缩。藤篮中整齐码放着十几个红艳欲滴的番茄，每一个都饱满圆润如初升的朝阳，表皮上细密的绒毛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
\"柳伯父，这些...这些我全要了！\"陆明远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个番茄，指腹能感受到果实饱满的弹性和微微的凉意，蒂部还带着几片嫩绿的叶子，散发着清新的草木香。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番茄光滑的表皮上折射出光泽。
柳老爷捋了捋修剪整齐的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贤侄好眼力，这些都是上个月西域商队带来的稀罕物。\"
他伸出三根胖乎乎的手指，指节处的褶皱清晰可见，\"三十两银子，如何？\"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三十两...\"陆明远喉头一紧，手指悄悄探入怀中，摸到了那仅有的五两碎银。银两冰冷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李河，却发现对方正专注地把玩着鎏金扇骨的折扇，似乎对这场交易毫无兴趣，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扇面上精致的山水画。
陆明远深吸一口气，番茄特有的清香混合着辣椒的辛辣气息钻入鼻腔，让他更加坚定了购买的决心。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番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生怕碰掉那层薄薄的果霜：\"柳伯父，这个价格...可否再商量？\"声音中带着几分恳切。
柳老爷脸上的笑容不减，但眼神已经变得锐利起来，像是一只盯上猎物的老狐狸：\"贤侄啊，这已经是看在河儿的面子上给的优惠价了。\"
他拿起一个番茄在手中掂了掂，肥厚的手掌与鲜红的果实形成鲜明对比，\"西域路途遥远，十筐货物能完好运到一筐就不错了。\"
番茄在他掌心轻轻滚动，折射出诱人的光泽。
陆明远的目光在番茄和辣椒之间来回游移，突然灵机一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柳伯父，小侄有个不情之请。\"
他挺直腰背，月白色的杭绸长衫随着动作泛起波纹，声音变得沉稳有力：\"可否先将货物送到清河县，待收到货后再付银两？\"
柳老爷闻言，眉毛高高扬起，脸上的肥肉堆叠出惊讶的纹路。
他放下手中的番茄，上等的青花瓷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安静的内堂中格外响亮：\"贤侄这是要赊账？\"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正是。\"陆明远坦然承认，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羊脂玉佩，温润的触感让他稍稍安心，\"小侄此次出门匆忙，带的银两有限。但回到清河县后，定当如数奉上。\"
他从怀中取出县令府的鎏金腰牌，轻轻放在红木桌面上，黄铜打造的腰牌映出淡淡的光晕。
内堂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鎏金铜壶中茶水沸腾的咕嘟声清晰可闻。
柳老爷端起官窑青花瓷茶盏，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茶汤在瓷杯中荡起细小的涟漪，映出他若有所思的面容。
\"按理说，我们柳家从不赊账。\"柳老爷终于开口，茶盏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河一眼，外甥正假装对多宝阁上的宋代青瓷花瓶产生了浓厚兴趣，\"既然是河儿的好友，这个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陆明远心中一喜，正要道谢，却听柳老爷话锋一转，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桌面：\"不过运费需贤侄自行承担，而且...\"
他伸出两根胖乎乎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得加二两银子的利钱。\"声音中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决。
\"二两利钱...\"陆明远在心中快速盘算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这个价格比他预想的要高，但想到番茄和辣椒能带来的收益，还是咬牙应下：\"成交！\"声音坚定有力，在安静的内堂中回荡。
柳老爷脸上重新堆满笑容，拍了拍肥厚的手掌唤来账房先生。
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应声而入，手中捧着烫金账本和上等紫毫毛笔。\"立个字据吧。\"
柳老爷示意陆明远坐下，红木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写明货物数量、价格和交付方式。\"
柳老爷亲自研墨，墨块在端砚上磨出沙沙的声响。
陆明远接过毛笔，狼毫在细腻的宣纸上沙沙作响。他写得极为认真，每一笔都力透纸背，墨迹在宣纸上缓缓晕开。又按上了自己的指印。
\"柳伯父，\"陆明远收好字据，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小侄还有个不情之请。\"
他端起定窑白瓷茶盏轻抿一口，茶香在唇齿间弥漫，\"不知伯父日后能否多进些番茄和辣椒？小侄愿意全部收购。\"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
柳老爷闻言，眼睛微微眯起，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贤侄要这么多西域奇珍作甚？\"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
陆明远神秘一笑，放下茶盏时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实不相瞒，小侄打算在清河县开一家食肆，这些食材都是招牌菜的关键。\"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张精心绘制的图纸，\"这是小侄设计的'陆记火锅'的图样，番茄和辣椒都是必不可少的原料。\"
柳老爷接过图纸，仔细端详着上面精细的线条和标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贤侄好大的手笔。\"
他捋了捋胡须，\"不过西域路途遥远，运输不易...\"声音中带着几分犹豫。
\"小侄明白，\"陆明远接过话头，手指轻轻点在图纸上，\"所以愿意预付三成定金，确保伯父不会亏本。\"
他从怀中取出那五两银子，推到柳老爷面前，\"这是这次的定金，下次交易，定当按约预付。\"银两在红木桌面上滚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柳老爷盯着那五两银子看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浑厚的笑声在内堂中回荡：\"好！贤侄爽快！\"
他拍案而起，震得茶盏中的茶水荡起涟漪，\"就这么说定了！\"
他招手唤来账房先生：\"记下来，日后每月给陆贤侄准备五百斤番茄和辣椒，品质要最好的。\"
又转向陆明远，\"贤侄要的这批货，三日后就发往清河县。\"声音中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与爽快。
陆明远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月白色的长衫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多谢柳伯父成全。\"
他直起身子，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小侄在清河县恭候佳音。\"
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囊，\"这是小侄的一点心意，还望伯父笑纳。\"
柳老爷接过锦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方上好的徽墨，墨身上雕刻着精美的松鹤纹样，散发着淡淡的松烟香气。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贤侄有心了。\"
\"阿福，\"柳老爷唤来那个精干的伙计，\"你亲自押送这批货去清河县，务必小心保管。\"
他又转向陆明远，\"贤侄放心，阿福跟了我十几年，做事最是稳妥。\"拍了拍伙计的肩膀。
陆明远从荷包中取出那五两银子，递给柳老爷：\"这是定金，余下的二十七两，货到付款。\"
柳老爷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突然笑道：\"贤侄如此看重这些西域奇珍，看来是要大展宏图啊。\"声音中带着几分赞赏。
陆明远神秘一笑，收起桌上的图纸：\"待柳伯父日后到清河县做客，自然知晓。\"
他小心地将字据收好，放入贴身的暗袋中，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离开柳记杂货铺时，夕阳已经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陆明远回头望了一眼那鎏金的招牌，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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