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场的死寂被一种奇异的嗡鸣取代。
钱多宝那句“发票能报销吗”的余音还在意识里打转，悬浮在我们三人之间的暗金碎片骤然炽亮！
烙印其上的甲骨文符号不再是温润的乳白，而是爆发出刺目的幽蓝色光芒，如同超新星爆发的前奏！
“卧槽！要炸？！”
钱多宝怪叫一声，下意识想抱头鼠窜，却发现那道由誓言铸就的微弱灵魂链接将他死死“焊”在原地。
嗡鸣声拔高，尖锐得几乎要撕裂意识！
碎片不再是碎片，它仿佛变成了一个微型黑洞，疯狂抽取着静默场残余的能量，连带着我们三人体内仅存的力量也像开了闸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朝它涌去！
“它在启动…某种…装置！”
我灵魂之弦剧痛，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抽干。
泠的数据轮廓在幽蓝光芒中剧烈波动，传递出断断续续的警报：
《…高维…能量…虹吸…！》
《…坐标…锚定…完成…！》
《…空间…迁跃…协议…强制…激活…！》
迁跃？！现在？！在这鬼地方？！
念头刚起，整个静默场活了过来！
不是恢复生机，而是像一块被无形巨手攥紧的破布，疯狂地扭曲、压缩！
能量水晶地面寸寸龟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头顶原本稀薄的光线被彻底掐灭，取而代之的是急速旋转、吞噬一切的幽蓝漩涡！
九鼎星河碑最后的残骸在这狂暴的空间扭曲中，无声无息地化作了齑粉！
“泠！胖子！抓紧！”
我嘶吼，灵魂链接是我唯一能抓住的“绳索”。
钱多宝的惨叫和泠的数据警报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空间撕裂声中。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极致的坠落感和空间被揉碎又重组的恐怖触感。
意识仿佛被丢进了搅拌机，每一寸“存在”都在被蛮力撕扯、拉伸、粉碎。
灵魂链接传来的不再是温暖，而是钱多宝杀猪般的意念嚎叫和我自己灵魂之弦濒临崩断的哀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噗通！
像是被巨浪狠狠拍在礁石上，所有的扭曲和噪音戛然而止。
冰冷…刺骨的冰冷包裹了全身。不是真空的寒，而是某种粘稠、厚重、带着腐朽金属和远古尘埃气息的液体！
“咳咳咳！呕——！”
钱多宝杀猪般的干呕声在耳边炸响，带着真实的物理声波。
我猛地睁开眼（物理意义上的眼！），浑浊的、泛着幽绿磷光的液体涌入鼻腔，带着铁锈般的腥咸。
我们竟然恢复了实体！浸泡在一片无边无际、死寂沉沉的墨绿色“海洋”中！
“海？！”
我挣扎着划动四肢，触感粘腻得让人头皮发麻。
抬头望去，没有天空，只有望不到顶的、浓稠如沥青的黑暗穹顶，压抑得让人窒息。
稀薄的幽绿磷光来自“海水”本身，勉强照亮周围——漂浮的、巨大如山的金属残骸扭曲成狰狞的骨架，半埋在墨绿“淤泥”中的苍白巨兽颅骨空洞的眼窝凝视着上方，更远处，隐约可见某种超巨型管道结构的轮廓，锈迹斑斑，如同垂死巨兽的血管，横亘在黑暗之中。
这里就是墟海？一片文明的坟场！
《…环境…扫描…》
《…介质…：高密度…液态金属…与…有机…残骸…混合物…》
《…含氧量…：0.0001%…》
《…腐蚀性…：极高…》
《…检测到…强…背景…辐射…及…未知…生命…信号…》
泠的数据流直接投射在我视网膜上，带着红色的警告框。
她悬浮在我身侧，数据轮廓比在静默场时凝实了不少，但白金纹章依旧黯淡。
钱多宝像个落水的秤砣，扑腾着呛了好几口“海水”，脸都绿了：“呕…这他娘是海？！这…这是化粪池加废品收购站搅拌出来的吧？！胖爷的星辰符文泡汤了！”
就在这时，那枚暗金碎片，不知何时已嵌入我右手腕内侧，皮肤下透出幽蓝的甲骨文微光。它轻微震颤了一下。
滋啦…滋啦…
一阵电流杂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我、钱多宝和泠的意识深处响起！
紧接着，一个毫无感情波动的、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检测…到…守望…契约…载体…”*
*“‘星穹…之眼’…直播…协议…强制…绑定…”*
*“初始…频道…：‘墟海…拾荒者’…开通…”*
*“信号…扫描…中…”*
直播？！在这鬼地方？！
不等我们反应过来，三人眼前同时弹出一个半透明的、布满雪花噪点的幽蓝色虚拟屏幕！
屏幕左上角，一个极其简陋的、由甲骨文“目”字变形而成的眼睛LoGo缓缓旋转。
屏幕中央，赫然是我们三人浸泡在这片死亡墨绿“海水”中的实时画面！画面抖动、模糊，伴随着刺耳的电流声。
《…未知…协议…入侵…！》
《…无法…解除…！》
“操！谁他妈要看胖爷在化粪池游泳啊！”钱多宝看着屏幕上自己狼狈的影像，气得破口大骂。
突然，屏幕右上角，一个血红色的数字跳了出来：【在线观众：1】。
紧接着，一行扭曲的、如同用污血书写的暗红色弹幕，慢悠悠地飘过屏幕中央：
“新…鲜…的…肉…体…”
“归…来…的…养…料…”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那不是电子合成音！
那语调…带着一种非人的饥渴和…归零者污染特有的冰冷死寂！有东西在看！而且这东西…就在这片墟海之中！
它通过这个该死的直播协议，锁定了我们！
“关掉它！快关掉！”
我头皮发麻，对着手腕上的碎片低吼。碎片毫无反应，幽蓝的甲骨文光芒反而更亮了些，像是在…兴奋？
《…信号源…无法…追踪…！》
《…协议…底层…逻辑…被…未知…存在…篡改…！》
泠的警告带着一丝罕见的惊悸。
她尝试干扰直播信号，屏幕上只是闪过一片更剧烈的雪花，那条血红的弹幕依旧顽固地飘在那里。
咕噜噜…
墨绿色的“海水”深处，突然传来沉闷的、如同巨型水泵启动的声响。
我们周围粘稠的液体开始缓慢地旋转！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墨绿旋涡，正以我们为中心缓缓形成！
漩涡边缘，那些半埋在淤泥中的苍白巨兽颅骨，眼窝里的幽绿磷火猛地炽亮起来，如同被唤醒的灯塔！
《…检测到…强…引力…源…！》
《…方位…：下方…！》
《…能量…特征…：高熵…污染…！匹配…归零…次级…衍生物…！》
漩涡中心，粘稠的“海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一个巨大无朋的、由锈蚀金属和蠕动的墨绿色有机质融合而成的“口器”缓缓探了出来！
口器内部，不是獠牙，而是层层叠叠、高速旋转的金属粉碎齿轮！
齿轮缝隙中，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墨绿脓液！
更恐怖的是，在那“口器”的深处，两点猩红的、毫无感情的“目光”，穿透粘稠的黑暗，死死地“盯”着我们——或者说，“盯”着我们眼前的直播屏幕！
“肉…体…”
那冰冷的、非人的意念，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再次通过直播弹幕的形式，直接轰入我们的脑海！
旋涡的吸力骤然加大！钱多宝首当其冲，像片落叶般被扯向那张死亡巨口！“救命啊！胖爷不想当饲料！！”
他杀猪般惨叫，星辰符文本能地亮起微光，化作几根光索胡乱缠向旁边漂浮的巨大金属残骸，勉强稳住身形。
“泠！干扰它！”
我吼着，灵魂之弦绷紧，试图在粘稠的“海水”中凝聚弦刃，却发现阻力大得惊人，力量被严重迟滞。
泠的数据流化作一道无形的尖锥，狠狠刺向那巨大“口器”深处猩红的“目光”。
滋——！！！
屏幕上的雪花瞬间暴涨！那两点猩红“目光”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巨大“口器”的旋转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迟滞！有戏！
“胖子！骂它！用弹幕骂它！”
我福至心灵，对着眼前的虚拟屏幕吼道，“这鬼东西在看直播！给它点‘互动’！”
钱多宝一愣，随即福至心灵，一边死命抵抗着吸力，一边对着眼前的幽蓝屏幕，用尽毕生所学的国骂精华，意念疯狂输出：
“看你大爷看！丑八怪！牙缝里塞的什么玩意儿？八辈子的泔水都没你口臭！有种关了美颜跟胖爷单挑啊！看胖爷不把你拆了卖废铁！”
一行行闪烁着钱多宝星辰符文特有金光的、字体硕大且充满市井气息的金色弹幕，如同连珠炮般疯狂刷屏！瞬间盖过了那条孤零零的暗红弹幕！
“星辰大海第一帅（钱多宝）：丑逼！口臭熏死你爹了！”
“星辰大海第一帅（钱多宝）：牙口不行就回家啃泥巴！别出来丢人！”
“星辰大海第一帅（钱多宝）：你妈喊你回家换尿布了！”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人间烟火”的“精神污染”，显然超出了那归零衍生物的认知！
巨大“口器”深处两点猩红“目光”猛地僵住，高速旋转的粉碎齿轮甚至发出了“嘎吱”一声刺耳的、如同卡壳般的噪音！旋涡的吸力出现了明显的混乱！
就是现在！
《…弱点…锁定…！》
《…目标…：口器…核心…能量…节点…！》
泠瞬间捕捉到战机！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数据流，如同无形的狙击子弹，顺着直播信号那被金色弹幕扰乱的通道，精准地射入“口器”深处那猩红“目光”的中央！
噗嗤！
仿佛气泡破裂的声音。
那两点猩红“目光”如同被戳破的灯泡，瞬间熄灭！巨大“口器”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痛苦和茫然的次元尖啸！
狂暴的旋涡骤然溃散！庞大的身躯像失去了所有动力，带着无数锈蚀的碎片和粘稠的墨绿脓液，沉重地朝着下方无垠的黑暗深渊坠落而去，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屏幕上的雪花渐渐平息，【在线观众：1】的血红数字闪烁了几下，不甘地变成了灰色，最终熄灭。
“哈…哈哈…哈哈哈！”
钱多宝劫后余生，一边呛着墨绿的“海水”，一边看着自己刷屏的金色弹幕，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傻子，“看见没！胖爷的嘴炮！宇宙级杀伤力！”
我喘着粗气，心脏还在狂跳。
看着手腕上幽蓝光芒渐渐平息的甲骨碎片，又看了看眼前悬浮的、那个简陋的“星穹之眼”直播屏幕。
屏幕上，只有我们三个狼狈的身影，浸泡在这片死寂的文明坟场中。
“直播…无尽航…”
我喃喃自语，一股冰冷的荒诞感夹杂着沉重的使命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这条路，注定要在无数目光（无论善意还是恶意）的注视下，踏着文明的残骸，走向未知的永暗。
而那个“墟海拾荒者”的频道名，此刻显得如此刺眼又真实。
屏幕角落，一行微小的、几乎被忽略的系统提示悄然滑过：
《…获得…观众…打赏…：远古…金属…残片x1…（来源：匿名）…已存入…契约…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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