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戚不咸不淡的看了赵襄一眼，转头又开始练字。
这次写的字不再幼稚僵硬，反而遒劲如刀，与他本人在外界的形象完全不符。
“程戚，你别给我装聋作哑。”
赵襄看起来虽然比在鲁州城的时候沉稳了些许，但骨子里还是有些急躁。
他上前抢走程戚的笔，小厮皱起眉头，正要过去，却被面无表情的柳缺拦住了。
“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什么都听你的。我忍够了！”
赵襄的目光触及程戚投过来的眼神，手指紧了紧，到底还是没有狠狠的把手里的狼毫笔扔出去。
“现在他们都已经开始了，你还让我等什么？只要我站出去，太子和长公主就一定能倒台！”
程戚闻言并未急着开口，反而将赵襄从头到尾都打量了一遍，旋即嗤笑一声。
“就凭你？还是凭柳缺一个人？证物呢？证人呢？你们若是出了程家的大门，走不出三条街就被人砍成两团烂肉了。”
当初赵家倒台的时候，太子和长公主的人追着杀他们二人。等程戚找到他们的时候，赵襄当时那狼狈样......啧啧啧，程戚忍了好久才忍住没笑出声来。
赵襄顿了顿，道：“那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别忘了那封信是柳缺给你送过去的！柳缺是我的人！”
“地契若是查清楚了，太子难逃罪责，可若是长公主还在，难保他还有东山再起之时。你犹豫什么？为什么......！”
程戚的目光斜斜的睨过来，他的眼神宛若一层厚厚的寒冰一般，让赵襄后背一激，剩下的话哽在喉间，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轮到你出场的时候我绝不会拦你，你到底在急什么？”
程戚又把赵襄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赵宰相先前派你去鲁州城，就是想要你能长大些，稳重些。”
他的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嫌弃。
“可惜啊，赵宰相当真是宠了个好儿子。”
赵家人虽只是贬为庶民，但都被萧清纪和萧桐杀得不剩几人了。现在赵家嫡系子孙只剩下赵兰和赵襄这一对姐弟，偏偏赵兰那个姐姐似乎跟成仙了似的，对什么都没反应。这两年唯一一次出寝宫，还仅仅只是去见了一面萧清序。
先皇后是赵兰心中的一根刺，这是世人皆默认，却不敢言之于口的秘密。
而赵襄呢？赵舟行老来得子，对赵襄千般宠爱。瞧瞧这人现在的模样，明明寄人篱下，受人救命之恩，还敢张牙舞爪咋咋呼呼，连赵皇后年轻时一半的优秀都没有。
“......”赵襄看懂了他的眼神，憋红了脸，随后气呼呼的坐了下去。
“随便你！到时候错过了好机会，别怪我没提醒你！”
程戚翻了个白眼，“我用得着你提醒？”
赵襄抿抿嘴，瞪他一眼。
“你倒是很会藏拙。”
程戚重新取了一支笔，慢慢往宣纸上划了几笔，并不理会他。
赵襄还在忍不住念叨：“京都里谁不知道你是个不务正业的公子哥，若是你这幅模样被你爹看见了，怕是下巴都要惊掉了。”
程戚淡淡回应：“你爹的下巴不会掉，放心。”
因为赵襄的爹已经死透了。
柳缺：“......”
赵襄：“......”
这人的嘴怕是抹了砒霜吧。
小厮：“......”
公子真是一点阴德都不给自己留了。
“公子。”有一侍从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请柬，递给程戚。
程戚拿在手里看了一眼，便转交给小厮收着。
赵襄看到请柬上有荷花图案，凑上去看了一眼。
他双眸一瞪，“你！你怎么可能会有许家的赏荷宴请柬？！”
程戚颇为无语又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本公子又不是真废物。”
赵襄：“......”
这个人绝对是吃砒霜长大的。
——
“所以你是怀疑东宫了？”
另一边，此时的尚榆晚还坐在那张槐木圆凳上，眉眼间露出疲态和不耐。
“大人把祈王府翻了那么多遍，东宫也该再搜一搜才公平吧？”
她很讨厌被人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总是会不自觉的产生厌恶之感，说话都不免带着几分敷衍。审了她这么久，还没听出来东宫有异常吗？
程寻知深深看了一眼尚榆晚，当即派人去搜查东宫。
不消多时，那边便传来消息，说是萧清序的私印在东宫的空花瓶里搜出来了。
程寻知得到消息之后，神情愈发肃穆，盯着案下的尚榆晚。
“祈王殿下的私印出现在东宫里。你有什么想说的？”
“......想说的？”尚榆晚眼皮微微耷拉下来，眉心微蹙，“大人既然找到了殿下的私印何必又来找我，殿下的私印又不是由我保管。”
“哦？”程寻知皱了皱眉，“这么说来，你只是无心之言了？”
尚榆晚嗯了一声，点点头。
私印都被“搜”出来了，还要她解释什么？剩下的交给程寻知、袁玑还有大宗正司顺着这条线去审查就好，她何必在此浪费口舌。反正也没人知道是她的授意，也不会有人知道是袁玑放进去的私印——东宫里有几个是萧清序的人，那几个钉子埋得很深，自然会帮袁玑打掩护。
程寻知又问了许多，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才把人放走。不过他还是在公主府加派了人手监视尚榆晚。
他直觉地契之事就是一场阴谋，而尚榆晚、萧清序和萧清纪，这三人一定知道内幕。无奈这三人有两个是皇亲，还有一个被圣上护着不让深查，都不是简单人物。
程寻知只能一点一点顺着目前的线索查下去，人也只能暂时盯着，不能轻举妄动。
尚榆晚回公主府之时还未到用晚膳的时候。她和百里蒲坐在一起喝茶，浅抿一口之后便将手里的茶放了下去，抬眸看向还在刻苦训练的萧清顾和尚明奇。
越竹站在萧清顾身旁，不断修正她的动作。
尚榆晚暗暗打量萧清顾，琢磨着她在六月初能在越竹手上过上几招。
“尚姑娘。”百里蒲坐在尚榆晚的右手边，忽然出声，“是衡儿做的吧。”
萧清序的私印莫名其妙的不翼而飞，又马上在东宫里找到了。除了第一次帮忙搜了东宫的袁玑，还有谁能把那东西放进去？
尚榆晚端坐着，神色淡淡，“先生为何怀疑袁中丞？他可是您一手带大的，虽面上是师生，却亲如祖孙。若是被他听见了，可要伤心好一阵呢。”
百里蒲默了须臾，道：“我只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尚榆晚闻言，扭头转向百里蒲。
他像是不敢看她，脖子的姿态看着都有些僵硬。
百里蒲......在心虚？愧疚？
尚榆晚眉眼微变，原本散发出一丝冷冽气息的眼角都温和了下来。
“多谢先生美意。”
百里蒲听出她言语中的柔软，不免顺声看了过去。
尚榆晚朝他浅笑，“我们也希望先生能好好的。”
百里蒲一怔，随后立即扭过头去，不与尚榆晚对视。
尚榆晚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百里蒲这反应，莫非是认出她了？
可他早就试探过她，脸上没有戴人皮面具的痕迹，袁玑对她也并非有前世那般的热切——准确来说，等袁玑确定自己配得上尚榆晚的时候就已经晚了一步，尚榆晚早已属意萧清序了。
尚榆晚疑窦丛生。
百里蒲是从哪里看出她的身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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