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脉殿内的空气像浸了铅块，压得人胸口发闷。
林尘的指尖刚贴上石碑刻痕，整座碑身便泛起刺目红光，他臂上的血纹顺着指尖攀爬，如赤蛇般钻入石缝。
苏璃刚要伸手拉他，却见他转头对自己笑，眼里的血丝与碑上红光融成一片，“别怕，我好像……记起些什么了。”
话音未落，林尘的身体突然僵直。
苏璃瞳孔骤缩——他的眼白正被血色漫过，原本清晰的瞳孔逐渐涣散成一片暗红。
她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腰，掌心触到他后背的冷汗，“林尘？林尘！”
回应她的只有他逐渐微弱的呼吸。
苏璃喉间发紧，右手迅速结出阴阳家秘印，三枚骨玉从袖中飞出，悬浮在她额前。
骨玉表面浮现出细小的咒文，她闭眼感知，却被石碑上的符文震得踉跄——那些歪扭的刻痕根本不是文字，而是某种具象化的记忆，像活物般在她神识里乱窜。
“是记忆封存……”苏璃咬着唇稳住身形，低头看向林尘。
他的脸色白得吓人，额角青筋突突跳动，仿佛在与什么东西角力。
她心下一横，指尖咬破，血珠滴在最近的骨玉上，“召！”
淡青色光雾在两人身侧炸开，乔巴顶着粉色帽子从光雾中跃出，医用背包在背后晃荡。
“璃姐姐！林尘哥哥怎么了？”小鹿的蹄子急得直点地，圆溜溜的蓝眼睛立刻凑近林尘的脖颈。
苏璃没回答，反手又抛出两枚骨玉。
骨玉撞在殿内四根廊柱上，腾起朱雀形状的火焰，在两人周围织成半透明的结界。
“他的意识被拽进了什么地方。”她声音发颤，却强撑着冷静，“乔巴，稳住他的生命波动，不管用什么办法。”
乔巴用力点头，鹿角上的医疗球亮起黄光，贴在林尘心口。
苏璃盯着林尘逐渐平缓的呼吸，手却悄悄攥紧了腰间的骨玉袋——这是她第一次在召唤时手抖。
殿外，岳山的九环刀重重砸在石门上，金属与石屑碰撞的脆响惊飞了檐角的乌鸦。
“这破石头！”他额上青筋暴起，又补上一记侧踢，石门纹丝不动。
柳清风站在他身后，白须被殿内溢出的灵气掀得乱飞，“莫急，这是封印者的试炼。”
“试炼个屁！”岳山转身时带起一阵风，“那小子现在生死未卜——”
“安静。”
清冷的声音从两人身侧传来。
宇智波鼬静立在断墙阴影里，三勾玉写轮眼缓缓转动。
他盯着石门上倒映的殿内景象，瞳孔微缩，“林尘的精神体正在经历某种意志试炼。”他指尖按在太阳穴上，“那石碑在抽取他的血脉之力……若他无法承受记忆冲击，可能会……”
“会怎样？”岳山打断他，声音发哑。
鼬的目光掠过石门上跳动的红光，“精神崩溃，沦为行尸走肉。”
殿外众人的呼吸瞬间凝住。
岳山的手死死攥住刀把，指节泛白；柳清风的瞳孔缩成针尖，枯枝般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牌；鼬的写轮眼转得更快了，三勾玉中隐约泛起紫芒。
而在命脉殿内，林尘的意识正坠入黑暗。
他站在一片虚无里，前方有个穿古袍的背影。
那人负手而立，腰间玉佩的流苏在不存在的风中轻摆，“血脉是钥匙，也是枷锁。”声音像古钟振动，带着千年回响，“你必须做出选择。”
“你是谁？”林尘下意识向前迈步，却发现自己的脚陷在某种粘稠的黑雾里，“这是哪里？”
古袍人没有回头，“你不愿面对的过去。”
林尘的太阳穴突突作痛，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父亲被黑帮围殴时染血的脸，自己跪在医院走廊里发誓“要变强”的哽咽，还有每次血纹翻涌时，心底那个暴躁的、想撕碎一切的声音……
“不！”他吼道，“这些我都记得！”
“你记得的，只是表象。”古袍人终于转身，林尘却在看清他面容的瞬间如遭雷击——那分明是他自己，只是眼角多了道狰狞的疤痕，眼底翻涌着疯狂的血光，“你真正不愿面对的，是这血脉里的……”
“够了！”林尘踉跄后退，“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我是你不愿成为的模样。”那“林尘”咧嘴一笑，笑容里却没有半分温度，“当你选择接受血脉之力时，我就会苏醒。而你要做的……”他的身影开始消散，声音却如钢针刺耳，“是在我吞噬你之前，找到终结这一切的方法。”
黑暗突然被撕开一道裂缝。
林尘感觉有双温暖的手托住了他的后颈，熟悉的艾草香钻进鼻腔——是苏璃常用的熏香。
他猛地睁眼，入目是苏璃紧绷的脸，她的朱雀胎记因焦急而泛红，像只随时会扑棱翅膀的小鸟。
“醒了？”苏璃的声音带着颤音，却在触到他视线的瞬间松了口气。
她抬手要摸他的脸，又在半空顿住，“你刚才……”
“我明白了。”林尘打断她，声音低哑。
他坐起身，盯着自己的手臂——原本翻涌的血纹正缓缓退去，像退潮的海水，“我不是什么继承者。”他抬头看向石碑，眼里的血色光芒一闪而逝，“我是终结者。”
殿外突然传来剧烈的撞门声。
岳山的声音带着狂喜：“门动了！动了！”
苏璃转头看向石门，果然见门缝里渗出一线天光。
她再回头时，却愣住了——林尘正站在石碑前，背对着她。
他的身影比之前更挺拔，连垂在身侧的手都收得更稳。
当他侧过脸时，她看见他的眼睛——那是双比以往更深邃的眼，像是藏着某种已经成型的、不可动摇的决心。
“走了。”林尘说，声音里多了种她从未听过的沉稳。
他伸手虚扶她的肩，“出去吧。”
苏璃任由他扶着走向石门。
门开的瞬间，岳山的身影撞进来，九环刀差点戳到林尘胸口。
“你小子——”他的话卡在喉咙里，盯着林尘的眼睛，突然挠了挠头，“没事就好。”
柳清风走上前，浑浊的老眼在林尘脸上转了两圈，突然轻笑出声：“好，好啊……”
鼬站在断墙边，写轮眼缓缓闭合。
他看了眼林尘，又看了眼苏璃，转身消失在残阳里。
夕阳把林尘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璃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脊背，突然发现——这个总把暴烈写在脸上的男人，此刻的气质像块被磨过的顽石，褪去了尖锐的棱角，却更添了几分让人安心的厚重。
她伸手碰了碰他的后背。
林尘回头看她，眼里的血色早已消失，却多了片她从未见过的、深沉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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