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清晨总是带着一丝凉意，鸭川的水面泛着微光，岸边的樱花早已凋谢，只剩下浓绿的枝叶在风中轻摇。我们三个站在四条大桥上，望着河对岸的只园，心里盘算着今天的行程。
“这地方还挺安静。”老张搓了搓手，眼睛却不停地往两边的古董店瞟。
我说道，“先去找那个留学生吧，没她咱们连砍价都费劲。”
我们在京都大学门口等到了小林美咲——一个戴黑框眼镜、扎着马尾辫的女生，说话时总带着礼貌的微笑。她是历史系的研究生，专攻东亚艺术史，平时靠给中国游客做翻译赚点外快。
“你们好。”她微微鞠躬，普通话比我们预想的流利，“听说你们想找中国古代书画？”
“对，最好是便宜的。”老张咧嘴一笑。
小林抿嘴笑了：“京都的古董市场，真货不少，但价格不透明。有些店主看外国人不懂行，会故意抬价。”
“所以才找你嘛！”我拍了拍她的肩，“今天带我们去能捡漏的地方。”
小林点点头，领着我们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条不起眼的老街。这里的店铺门面窄小，橱窗里摆着各式各样的旧物——瓷器、漆器、刀剑，还有卷轴字画。
“这家店的老板是我导师的朋友，对中国书画有些研究。”小林低声说，“但他脾气古怪，你们别乱碰东西。”
推门进去，铃铛清脆地响了一声。店里光线昏暗，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樟脑香。柜台后坐着一个白发老头，正戴着老花镜翻一本发黄的册子，头也不抬地用日语说了句什么。
小林恭敬地回了几句，老头这才抬眼打量我们，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老邻居不动声色地走到一个书架前，抽出一本《唐物名品录》，翻开一看，里面竟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是一幅王铎的草书小品！
“老板，这本书多少钱？”老邻居故作镇定地问。
老头瞥了一眼，伸出五根手指：“五万円。”
小林赶紧低声翻译，老张一听就急了：“这破书要两千五人民币？”
我赶紧拽住他，对小林说：“问问他，如果连里面夹的纸一起买，能不能便宜点？”
小林翻译过去，老头眯起眼睛，突然用生硬的中文说：“你们……识货？”
我们仨一愣，没想到他会中文。老邻居笑了笑：“略懂一二。”
老头哼了一声，走过来抽出那张纸，仔细看了看，突然笑了：“王铎的字，你们认得？”
老邻居点头：“明末清初的大家，笔法狂放，这幅小品虽小，但气韵十足。”
老头盯着我们看了几秒，突然把书和字一起塞给老邻居：“三万円，拿走。”
我们仨对视一眼——捡到宝了！王铎的字，放拍卖行起码几十万起步！
从书店出来，我们直奔锦市场——京都的“厨房”。这里挤满了卖腌菜、海鲜、和果子的摊位，空气中飘着酱油和味噌的香味。老张买了个豆乳甜甜圈，边吃边嘟囔：“这玩意儿比北京糖油饼还甜。”
在市场尽头，我们找到一家卖旧货的铺子。老板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面前的摊子上摆着几件铜器、瓷器和几卷旧画。老张一眼就盯上了一个铜香炉，底部刻着“大明宣德年制”。
老邻居拿起来掂了掂，眉头一皱：“分量不对，可能是清末仿的。”
壮汉冷笑：“不懂别瞎说，这可是真货！”
我正想拉老张走，突然瞥见摊子角落里扔着一卷破旧的画轴。我随手拿起来展开——竟是一幅《八大山人花鸟图》！虽然破损严重，但笔墨间的神韵骗不了人。
“这个多少钱？”我指着画问。
壮汉不耐烦地摆摆手：“十万円，爱买不买。”
老邻居立刻掏钱：“我们要了。”
壮汉愣了一下，随即眯起眼睛：“等等，我改主意了，二十万。”
老张火了：“你这不是坐地起价吗？”
壮汉咧嘴一笑：“不买就滚。”
小林赶紧拉住我们，低声说：“这人不好惹，咱们先走。”
我们刚转身，壮汉突然喊住我们，用日语快速说了几句。小林脸色一变：“他说……这画是‘黑货’。”
“什么意思？”我问。
“可能是……来路不正的东西。”
我们仨对视一眼——这下麻烦了。
傍晚，我们在鸭川边的纳凉床上吃烤肉，商量对策。小林抿了一口清酒，低声说：“那幅八大山人，可能是从某个私人收藏里偷出来的。”
老张一拍桌子：“那咱们更不能买了！万一是赃物，回国海关查到就完了！”
老邻居却摇摇头：“如果是真迹，就这么放弃太可惜。”
我看向小林：“你有办法查查这画的来历吗？”
小林犹豫了一下：“我导师认识京都国立博物馆的研究员，或许能帮忙鉴定。”
第二天，小林带我们去了博物馆。她的导师朋友中村先生是个和蔼的老头，看了画后，眼睛一亮：“这是真迹，但……”他叹了口气，“十年前，大阪一个私人收藏家被盗，丢失了几幅明清书画，这幅很可能就在其中。”
我们仨顿时泄了气。中村先生却笑了笑：“不过，那案子已经过了追诉期，画现在算无主之物。如果你们真想买，我可以帮你们和卖家谈谈。”
在中村先生的斡旋下，我们最终以十五万円（约合七千五百人民币）买下了那幅《八大山人花鸟图》。壮汉虽然不情愿，但碍于中村先生在业内的声望，只好认栽。
回北京后，我们请故宫的专家做了鉴定，确认是真迹，市场估价超过百万。老张乐得合不拢嘴：“这趟值了！”
老邻居却若有所思：“那画原本的主人，恐怕至今都不知道它流落到了黑市……”
我拍了拍他的肩：“至少咱们把它带回来了。”
小林后来告诉我们，那个壮汉因为涉嫌倒卖赃物，被警方调查了。而中村先生则邀请我们下次去京都时，参观博物馆未公开的中国书画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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