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病只戴了一只蓝牙耳机，低头切歌的工夫，忽然有谁喘着气一路小跑到了他面前。
迟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抬起些头。
穿着校服的男孩喘着粗气，胸膛因为奔跑起伏得很剧烈，一言不发地站在迟病身前一米处平复着喘息，他身高只到迟病腰腹的位置，只小心翼翼地抬脸安静注视着迟病。
像是想要亲近，又带着几分小孩子对陌生人特有的矜持，不大敢靠近迟病。
迟病脸盲有些严重，好一会才认出了这是之前那个被长毛他们勒索过的小孩。
男孩下颚那一整片不知为什么泛着乌青，洗得拉扯变形的校服敞开着，拉链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手指一直在用力揪着自己的衣角，一跟迟病对上眼眼睫就会颤动一下。
迟病不擅长跟小孩搭话，他不讨小孩子喜欢，也很少会有哪个小孩会呆愣愣的、腼腆又羞涩地杵在他面前。
迟病把耳机随手塞进了衣兜里，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愣了一愣，头不自觉低下去一些，说话的时候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声似的，“我叫……顾康。”
“脸，是谁弄的。”
烟瘾加重的后果导致迟病现在身上还沾着些烟味，他怕靠太近让小朋友嗅到二手烟，没有太靠近。
男孩还没说话，不远处的陈戎已经费劲地拖着那条打着石膏的左腿一瘸一拐地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远处的小弟结巴眼睁睁看着自家大哥从健步如飞模式切换到瘸腿模式，嘴张大得像是要掉到地上了。
陈戎费劲地挤开了面前那个背着书包碍眼至极的小狗崽子。
没想到走到迟病身前半米处的时候突然被小石子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后腿一软直接原地滑跪。
陈戎的手掌下意识撑在地上维持平衡，没想到会突然整这么一出，脸直接烧起来了。
他双手双脚撑在地上，以一个狗爬的姿态跪在迟病面前。
稍微抬起些脸时侧脸正好擦过迟病左腿膝关节处的牛仔裤布料。
因为蹭到粗糙的布料，侧脖颈上一下子滋生出些痒意。
陈戎像是跪懵了，强忍着骂脏话的冲动，才被狂奔过来的小弟架起来。
小弟结巴手上打着的石膏也没取，踉踉跄跄的扶人。迟病没眼看这两个缺胳膊断腿的残兵败将了，还是帮着把人给架了起来。
顾康立马跟在迟病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
陈戎像是刚才那一摔把骨头里打着的钢钉全都摔断了，浑身力道都卸了下来。
他用余光窥着迟病没有什么表情的侧脸。
眼睫、眼皮、鼻梁、唇部、下颌、脖颈，甚至是脆弱的喉结……
只看了一眼便像被烫着了似的收回了视线。
同极相斥，两个成年男性磁场非常容易不合甚至产生激烈矛盾。
陈戎一直戴着看臭黄毛的有色眼镜看待着迟病，直至那天突然爆火后，他无聊的时候顺着评论区顺藤摸瓜地摸到了迟病的某音账号。
臭黄毛是懂怎么吸粉的……
网上营造的人设完全看不出来当初臭着张脸揍自己时的那副拽哥样。
有色眼镜像是突然变了种颜色，不再是针锋相对的颜色。
青年嗅到了迟病身上那股淡淡的烟味，突然鬼使神差间说了一句，“陆哥，原来你也抽烟啊，我那里还有半条华子，待会走的时候全给你捎上得了……”
小弟结巴在边上欲言又止，很想提醒迟病那烟很有可能是假的，但是被陈戎身体的重量压得给喘不过气。
迟病没说话，只是稍微侧过些脸来瞥了一眼自来熟的陈戎。
薄唇上的银钉悄无声息泛着点寒光。
他没说话，摇了下头，头又转了过去。
透着疏离排斥感的侧脸，像是无论陈戎怎么凑上去怎么套近乎，也永远无法靠近。
边上一直保持沉默小哑巴似的顾康突然说话了，“抽烟抽多了，哥哥会得肺癌。”
陈戎瞥了这碍眼的小狗崽子。
妈的……小屁孩话还真多。
臭黄毛一看烟瘾就严重，你劝他别抽烟，你看他理不理你？
等了几秒，迟病果然没说话。
陈戎脸上一下子不动声色的露出点小人得志。
看来臭黄毛不只不愿意搭理他一个人，别人他也不愿意搭理。
下一秒，他脸上那个得意的表情突然就碎了。
余光突然窥见了迟病侧过些脸去看了一眼边上那只碍眼的小野狗崽子。
耳里传来那道带着点哑意的冷冽声线时，陈戎只察觉自己的左眼皮忽然开始无意识疯狂跳动起来。
喉结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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