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烛芯正啪啪的冒着火星子，烫在萧煜攥着卷宗的手背上。
他却像没知觉似的，指尖仍停在瓷碎片与绢帛拼接处，“永昌“二字的墨迹泛着陈年老锈的暗褐，与记忆里先皇后妆奁上的螺钿纹路重叠。
“陛下。“钱侍郎的声音突然从殿角传来，惊得萧煜猛地抬头。
这位平日里油光水滑的老臣此刻官服前襟沾着草屑，额角渗着细汗，竟直挺挺跪在地上，“臣...臣有密信要呈。“
话音未落，一方染着茶渍的信笺从他颤抖的指缝间滑落，飘到萧煜脚边。
火漆印处的残莲纹路刺得他瞳孔骤缩，与苏映瑶前日呈来的青瓷瓶瓶身暗纹严丝合缝。
“北疆降将私通密使...“萧煜拾起信笺的手在发抖，信中内容与三年前兵部丢失的密档如出一辙，“钱卿，这是你从何处得来？“
钱侍郎喉结动了动，眼角的泪痣跟着抽搐：“昨日臣整理旧物，在故宅地窖的墙缝里翻出个木匣...臣本想藏着，可方才见太医院李嬷嬷的尸首被抬过御街，那血点子滴在青石板上，像极了当年王御史遇刺时...“他突然噎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萧煜猛地将信笺拍在案上，袖口扫落半盏冷茶。
茶水浸透绢帛残片，“永昌“二字的墨迹晕开，竟在湿痕里显出一行小字：“调北疆旧部，以梅香为号“。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西跨院的密室里，苏映瑶正将钱侍郎的密信与“御赐清风“牌并排放着。
烛火在她眼尾投下阴影，映得她指尖的铜锈愈发清晰：“这牌上的绿锈呈颗粒状，分明是新埋进土里的。“她抬头看向墨羽寒，后者正按剑站在她身侧，“先皇后的妆奁是二十年前的旧物，若真藏在里面，铜锈该是片状的。“
墨羽寒的手指缓缓松开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是说，有人故意将牌塞进妆奁，伪造成先皇后遗物？“
“谁最需要证明自己是先皇后血脉？“苏映瑶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密室的空气骤然凝结。
窗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紧接着是萧煜暴怒的嘶吼：“北疆旧部？
这是朕亲军的虎符印！“
苏映瑶与墨羽寒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朝外走去。
刚跨出密室门槛，暗卫阿九已候在廊下：“王妃，陛下传旨，三更时分在御花园验看青瓷瓶。“
三更的月光显得格外柔和，覆在御花园的汉白玉石桌上，更添了几分色彩。
青瓷瓶被裹在锦帕里，静静躺在苏映瑶掌心。
她揭开帕子的瞬间，月光透过瓶身，在地上投出扭曲的影子，竟是朵半开的莲花。
“慢着。“萧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深深地冷意。
苏映瑶还未回头，便觉颈后一凉，他的佩剑已抵住她后颈，“永昌年号是先皇后为北疆旧部私刻的密令，你查得越清楚，就越该知道...“
“知道什么？“墨羽寒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他不知何时已绕到萧煜身侧，玄铁护腕扣住剑鞘，“知道这剑鞘内侧的莲花纹，正是钱侍郎密信火漆印缺失的另一半？“
萧煜的手猛地一颤，剑锋在苏映瑶颈间划出浅痕。
借着月光，众人清晰看见剑鞘内侧的刻纹，半朵莲花与火漆印的残莲严丝合缝，拼成完整的并蒂莲。
“这是...“萧煜的声音发涩。
“先皇后的陪嫁物。“苏映瑶侧过脸，颈间的血珠滴在青瓷瓶上，“当年她的妆奁里，有对并蒂莲玉佩。“
墨羽寒的拇指摩挲着护腕上的刻纹，突然低笑一声：“看来有人急了，连先皇后的旧物都敢用。“
夜风卷起地上的锦帕，露出青瓷瓶底被积尘掩盖的小字。
苏映瑶正要俯身查看，墨羽寒已将她拉到身后：“回府。“
密室的烛火在他们推开门时剧烈摇晃，映得墙上的影子扭曲。
苏映瑶的目光扫过案头，突然顿住，妆奁夹层里，半卷泛黄的卷宗正露出一角，纸页边缘的焦痕还带着烟火气。
“这是...“她伸手去碰，指尖悬在半空又停住。
墨羽寒将她的手裹进掌心：“明日再看。“
可两人都知道，这一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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