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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暗巷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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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骨、裹挟着浓烈腥臭和腐烂气息的暗河浊流,如同地狱伸出的巨手,狠狠将陆昭雪从幽深的下水道口抛了出来。她重重砸在湿滑粘腻的河岸淤泥里,溅起的黑水糊了一脸,呛得她剧烈咳嗽,肺叶火烧火燎。眼前是青州城边缘一条被遗忘的、狭窄扭曲的死水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带着腐烂甜香的槐花雨气味,细碎的白色花瓣混着污水,粘在脸上、头发上,冰凉滑腻。

她挣扎着撑起身体,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城隍庙激战留下的暗伤,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碎玉剑紧紧握在手中,冰冷的剑鞘上,几道细微的缝隙里,正缓缓渗出几缕极其微弱的、带着奇异金红色泽的液体——那是她体内被幽冥殿手段强行唤醒的九幽之血。血滴落在潮湿的青石板上,竟没有立刻被污水冲散,反而如同活物般微微晕染开,在石板上绽开一朵朵极其微小、却轮廓清晰、带着神圣与邪异交织气息的金色莲状纹路!

巷子深处,死寂得可怕。只有雨丝打在腐烂枝叶上的“沙沙”声,以及……一种极其压抑、如同幼兽濒死前从喉咙深处挤出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陆昭雪猛地抬头,翡翠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骤然收缩!

巷尾尽头,一处堆满破筐烂桶的肮脏角落,五个身材魁梧、穿着粗布短打却难掩一身凶悍戾气的壮汉,正如同围捕猎物的鬣狗,将一个瘦小的身影死死逼到了墙角!那是个孩子,衣衫褴褛得几乎无法蔽体,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是个瘸腿的小乞丐。他脸上糊满了污泥和血痕,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疼痛而剧烈颤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绝望的泪水在无声地流淌。

壮汉们手里都提着家伙——不是棍棒,而是五把闪烁着森然寒光、刃口带着暗红色可疑污渍的剔骨尖刀!刀身映着巷口漏进来的惨淡天光,也清晰地映照出他们粗壮脖颈上,一个狰狞扭曲、如同活物般盘踞的墨绿色蛇形刺青——幽冥殿的标记!

“呜……呜……”小乞丐的呜咽破碎不堪,瘦小的身体拼命向后蜷缩,试图将自己塞进冰冷的砖缝里。

“闭嘴!小杂种!”领头的刀疤脸壮汉,脸上那道蜈蚣似的疤痕随着他凶戾的表情扭曲着。他抬起穿着厚重牛皮靴的大脚,毫不留情地狠狠踩在小乞丐那条扭曲的断腿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错位的脆响!

“啊——!!!”小乞丐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瞬间弓成了虾米,豆大的汗珠混合着泪水滚滚而下,小小的脸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

刀疤脸狞笑着,俯下身,用那把沾着油腻和血丝的剔骨刀冰冷的刀背,粗暴地刮蹭着小乞丐脸上厚厚的泥垢,露出下面苍白惊恐的稚嫩皮肤:“说!那个从城隍庙地洞里钻出来的女人,往哪个水道跑了?!老子亲眼看见你这条小瘸狗在附近转悠!别跟老子耍花样!”

小乞丐疼得浑身抽搐,牙齿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却倔强地瞪着刀疤脸,一声不吭。

“骨头还挺硬?”刀疤脸眼中凶光更盛,刀刃威胁性地在小乞丐脸颊上轻轻划动,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再不说,老子先剜了你一只招子下酒!”

就在刀疤脸手腕加力的瞬间!

“呸!”小乞丐猛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狠狠吐在刀疤脸脸上!同时,他那只还能动的手,如同闪电般抓起身边倚着墙的一根油光发亮的细长竹竿!

“陆姐姐早顺暗河进药人窟了!你们这群幽冥殿的恶狗,休想追上她!”小乞丐的声音嘶哑尖利,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那根看似普通的竹竿,竟带着一股奇异的韧劲和破风声,如同毒蛇吐信,朝着刀疤脸的下盘狠狠横扫而去!

“啪!”竹竿敲在潮湿的青砖地面上,竟迸射出几点细小的、带着灼热气息的火星!

陆昭雪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她翡翠色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那竹竿横扫的角度、发力的方式、甚至那敲击地面迸出火星的细微技巧……分明就是《百草诀》基础篇里,采药人用来探路、惊走蛇虫的起手式——“探云扫”!与当年陈百草在深山峭壁间,手把手教她的动作,分毫不差!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酸楚和剧烈痛楚的洪流,瞬间冲垮了陆昭雪的心防!眼前那瘸腿小乞丐在剧痛中挣扎、在绝望中奋起反击的瘦小身影,与她记忆深处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在血染的松林里,抓着半截凝血草、跌跌撞撞亡命奔逃的幼小自己,重重叠叠!

“叮——!!!”

碎玉剑尚未完全出鞘,冰冷的剑鸣刚刚响起!

刀疤脸的反应快得惊人!他显然没料到这小乞丐竟敢反抗,更没料到这看似软弱无力的一击竟带着如此刁钻的力道!他怒吼一声,手中剔骨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劈下!

“咔嚓!”

那根细长的竹竿,在锋利的剔骨刀面前,如同脆弱的枯枝,应声而断!

断裂的竹竿飞溅!刀疤脸眼中杀机毕露,手腕一转,寒光闪闪的刀尖没有丝毫停顿,带着夺命的厉啸,直取小乞丐脆弱的咽喉!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根本不给那孩子任何反应的机会!

“找死!”

一声清冷的、如同寒冰碎裂的厉喝,骤然在狭窄的巷弄中炸响!

陆昭雪动了!

她的身影快得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如同融入这场腥甜槐花雨的幽灵!脚下湿滑粘腻、布满厚厚青苔的石板,对她仿佛毫无阻碍!就在刀尖即将吻上小乞丐喉管的千钧一发之际!

“嗤!嗤!嗤!”

三道细微却凌厉无比的破空声响起!

三枚边缘磨损、沾着泥污的铜钱,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暗器,撕裂雨幕,精准无比地撞击在剔骨刀的刀身、刀尖和刀柄末端!

“叮!叮!铛——!”

火星四溅!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铜钱上传来!刀疤脸只觉得虎口剧震,整条手臂瞬间酸麻!那柄夺命的剔骨刀,竟被这三枚不起眼的铜钱硬生生撞得偏离了方向,“夺”的一声,狠狠钉入了小乞丐脑袋旁边的砖墙缝隙里!刀身兀自嗡嗡震颤!

陆昭雪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掠至战圈中心,稳稳落在小乞丐身前,将他瘦小的身体完全挡在身后。她甚至没有看那几个惊怒交加的壮汉一眼,右手闪电般在腰间一抹,指尖已捻住了一小片刚从暗河淤泥里带出的、边缘带着锯齿的暗红色草叶——凝血草!

指尖微弹!

几点带着浓郁苦涩草腥气的暗红汁液,如同离弦的劲弩,精准无比地射入了刀疤脸因暴怒而大张的鼻孔深处!

“呃啊——!”刀疤脸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辛辣刺鼻、直冲脑髓的怪味瞬间涌入鼻腔,呛得他涕泪横流,眼前发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幽冥殿的鬣狗……”陆昭雪缓缓转过身,碎玉剑斜指地面,剑尖一滴浑浊的污水缓缓滴落。她翡翠色的眼眸冰冷地扫过眼前五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声音如同淬了冰渣,“……也配用刀?”

“嗬……嗬嗬嗬……”刀疤脸捂着鼻子,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带着浓重鼻音的怪笑。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混合着残忍与兴奋的幽光!

“主上要的是活体钥匙!你这把钥匙……终于自己送上门了!”他嘶吼着,猛地一把撕开了自己胸前的粗布衣襟!

“嘶啦——!”

布帛碎裂!露出的并非血肉胸膛,而是一块深深嵌入他胸骨之中、正疯狂旋转、闪烁着诡异幽绿光芒的青铜罗盘!罗盘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阴文符咒,中心一根细长的指针,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疯狂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咔哒”声!

随着罗盘的疯狂运转,一股极其阴冷、暴虐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呃啊啊啊——!!!”

刀疤脸身后的四个壮汉,同时发出了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他们的眼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浓稠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猩红完全覆盖!裸露在外的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如同蚯蚓般根根暴起!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的身体如同吹气般急速膨胀,一块块虬结的肌肉疯狂贲张,瞬间将身上本就破烂的衣衫撑得寸寸碎裂!皮肤表面泛起不正常的暗红光泽,口鼻中喷出灼热的白气!

《百毒经》邪术篇·燃血傀儡术:以邪器为引,燃烧精血魂魄,短时间内获得远超自身极限的恐怖力量,代价是彻底沦为无知无觉、只知杀戮的傀儡,直至精血燃尽,化为枯骨!

五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燃血傀儡,如同五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将狭窄的巷弄彻底堵死!浓烈的血腥气和狂暴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陆姐姐小心!”小乞丐在陆昭雪身后,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却死死拽住了她一片衣角,脏兮兮的小手颤抖着指向刀疤脸壮汉的后颈,“他们……他们身上有爷爷留下的记号!是爷爷的记号!”

陆昭雪心头剧震!目光如电,瞬间锁定刀疤脸壮汉后颈下方,一块因肌肉贲张而更加明显的、正在溃烂流脓的皮肤!在那溃烂的皮肉深处,隐隐透出几道极其细微、却异常熟悉的银色丝线纹路!那纹路的走向、节点、蕴含的微弱灵力波动……与陈百草殓衣上,用殓衣丝线绣下的、保护她平安的避劫阵纹,同宗同源!

“嗡——!”

就在她心神剧震的刹那,腰间紧贴的碎玉剑柄,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剑柄上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咔哒”一声弹开!

半截早已干枯发黑、却依旧散发着淡淡草木清气的紫藤枯枝,从暗格中滑落出来,掉在陆昭雪沾满污泥的掌心!

这气息……这紫藤……陆昭雪的瞳孔瞬间放大!这是二十年前药人窟暴乱之夜,母亲将她紧紧裹在襁褓里时,襁褓边缘缠绕的、用来驱邪避秽的灵植紫藤!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丝温暖气息!

“原来你们……”陆昭雪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某种明悟而微微颤抖,她死死攥住那半截紫藤枯枝,目光如同燃烧的冰焰,扫过眼前五个面目狰狞的燃血傀儡,“……是当年药人窟逃出来的……畜生!”

“杀——!!!”

回应她的,是五声如同野兽咆哮般的嘶吼!五把闪烁着致命寒光的剔骨尖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五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避无可避的死亡刀网,朝着陆昭雪和她身后的小乞丐当头罩下!刀锋未至,那狂暴的劲风和浓烈的血腥气,已几乎要将人撕碎!

“躲好!”陆昭雪厉喝一声,左手猛地将小乞丐往身后角落更深处的破筐堆里一推!同时,她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抄起地上那根被刀疤脸劈断的、只剩半截的青翠竹竿!

竹竿入手微沉,带着韧性和湿滑的触感。就在她手指握紧竹竿断口的瞬间!

“嗤——!”

一股极其淡薄、却带着浓郁草木清香的翠绿色雾气,如同被挤压出的汁液,猛地从竹竿的断口处喷涌而出!雾气迅速弥漫开来,带着清凉湿润的气息,瞬间冲淡了巷弄中令人作呕的血腥!

《百草诀》第三式——“百草朝宗”的药引之气!

“陆姐姐!接着!”就在这生死一瞬,被推入角落的小乞丐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喊!他不知何时抓起地上一个豁了口的破陶碗,碗里还残留着半碗浑浊不堪、散发着浓烈酸腐馊味的残粥!他奋力将破碗朝着陆昭雪头顶上方掷去!

“哗啦——!”

破碗在空中翻滚,里面粘稠酸臭的馊粥泼洒而出,形成一片浑浊的、带着馊味的粥幕,恰好挡在了陆昭雪头顶上方,迎向那张致命的刀网!

这手法……这馊粥的气息……陆昭雪瞬间明悟——这是城隍庙里那口煮着毒粥的铁锅的改良版!虽无剧毒,却带着强烈的污秽和干扰气息!

“百草……朝宗!”

陆昭雪眼中精光爆射!一声清叱如同凤鸣!她双手紧握半截竹竿,体内《百草诀》灵力疯狂运转,顺着双臂汹涌灌入竹竿之中!那翠绿色的雾气瞬间浓郁了十倍!她以竹竿为剑,猛地将竿尾朝着脚下湿滑的青石板地面狠狠一跺!

“咚——!!!”

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

以竹竿落点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混杂着翠绿药雾和泥土碎石的环形气浪,如同平静湖面投入巨石般轰然炸开,朝着四周猛烈扩散!

“咔嚓!咔嚓嚓——!”

地面坚硬的青石板寸寸龟裂!更令人惊骇的是,从那些深不见底的裂缝之中,无数条墨绿色、带着靛蓝斑点的坚韧藤蔓,如同被唤醒的毒蛇巨蟒,疯狂地钻涌而出!藤蔓上布满了细密的倒刺,带着浓烈的靛青染料气息(城隍庙染坊残留),瞬间缠上了五个燃血傀儡粗壮如柱的脚踝、小腿!

“呃啊!”

“什么东西?!”

“滚开!”

燃血傀儡的力量虽大,但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禁锢之力的藤蔓缠住脚踝,身形也不由得为之一滞!那张原本密不透风的死亡刀网,瞬间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破绽!

就是现在!

陆昭雪的身影动了!她如同化身山间最灵巧的采药人,足尖在湿滑的石板、凸起的砖块、甚至被藤蔓缠住的傀儡膝盖上轻盈借力!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和美感,正是当年陈百草教她如何在绝壁险峰间采摘石斛灵药的步法——“踏崖摘星”!

她手中的半截竹竿,此刻不再是凡物,而是化作了最精准的探针!竿尖闪烁着凝聚到极致的翠绿光芒,如同毒蛇吐信,又似灵蜂采蜜,快!准!狠!瞬间点向五个燃血傀儡身上数个极其隐蔽、却又至关重要的节点!

那些节点,并非人体致命死穴,而是如同石斛灵药扎根于岩缝的“气窍”,是《百草诀》中辨识万物生机流转的关键所在!

“噗!噗噗噗!”

竹竿点中的瞬间,如同热刀刺入黄油!没有鲜血飞溅,只有一声声沉闷的、如同戳破皮囊的轻响!

被点中的燃血傀儡,身体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量,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膨胀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更恐怖的是,他们被点中的皮肤下,瞬间钻出无数条青铜色、闪烁着金属冷光的诡异根须!这些根须如同贪婪的吸血虫,疯狂地吞噬着他们体内燃烧的精血和狂暴的灵力!

“啊啊啊啊——!!!”

凄厉到非人的惨嚎响彻死巷!燃血术带来的狂暴力量,此刻成了反噬自身的毒药!那青铜色的根须如同瘟疫般在五个傀儡体内疯狂蔓延、吞噬!他们的身体如同被吸干水分的朽木,迅速干瘪、枯萎!最终,“嘭嘭嘭”几声闷响,五个刚才还凶焰滔天的壮汉,竟在短短几息之间,化作了五具被无数青铜根须缠绕包裹、如同巨大藤蔓茧蛹般的干尸!根须吸饱了精血,从干尸中钻出,如同活物般在污水中扭动,开出血红色的、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诡异藤花!

“不——!不可能!”刀疤脸壮汉是唯一没有被竹竿点中要害的,但也受到了青铜根须的侵蚀,一条手臂迅速干瘪下去。他看着瞬间被反噬成干尸的四个手下,眼中终于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骇和恐惧!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猛地伸手,狠狠抓住自己胸口那枚疯狂旋转的青铜罗盘,用尽全身力气,如同要挖出自己的心脏般,狠狠向外一扯!

“嗤啦——!”

血肉撕裂!青铜罗盘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碎肉,被他硬生生从胸膛里扯了出来!罗盘齿轮间,正不断渗出粘稠腥臭、如同石油般的漆黑液体——正是药人窟地底特有的、蕴含剧毒和怨念的玄阴黑水!

“你以为你救的是个可怜的小乞丐?!”刀疤脸状若疯魔,脸上那道疤痕因极致的痛苦和怨毒而扭曲蠕动,他猛地将手中滴着黑水和鲜血的青铜罗盘,狠狠按向蜷缩在角落、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小乞丐的眉心!“这可是主上精心培养了十年的……‘钥匙胚’啊!给我醒过来——!”

“住手!”陆昭雪目眦欲裂,碎玉剑化作一道撕裂雨幕的冰蓝匹练,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狠狠劈向刀疤脸抓着罗盘的手臂!

“铛——!!!”

剑锋与罗盘边缘猛烈碰撞!火星四溅!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陆昭雪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瞥见了那疯狂转动的青铜罗盘齿轮缝隙深处——卡着一小片早已干枯发黑、边缘却异常尖锐的人类指甲残片!那指甲的形状、色泽、甚至上面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的怨念气息……与二十年前药人窟暴乱中,那些被幽冥殿屠杀、堆积如山的无头尸群断裂的指骨,完全吻合!

“我是西街鼠王的义子!你这幽冥殿的走狗——去死吧!”

就在罗盘被碎玉剑劈得偏移、刀疤脸手臂剧震的瞬间!那个一直蜷缩在角落、看似惊恐无助的瘸腿小乞丐,眼中骤然爆发出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如同淬毒匕首般的狠厉光芒!他那只扭曲的断腿猛地在地上一蹬,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般暴起!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嘭!”他那只完好的脚,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踹在刀疤脸因剧痛而微微弯曲的膝盖侧后方!

“噗嗤——!”同时,他手中一直死死攥着的、那半截断裂的、带着尖锐断口的竹竿残片,如同最致命的毒刺,精准无比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捅进了刀疤脸因惊愕而大张的咽喉深处!

“呃……嗬……”刀疤脸壮汉的身体猛地僵直,眼睛难以置信地凸出,死死瞪着眼前这个突然化身毒蛇的小乞丐。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喉咙的破口和嘴里狂涌而出!

“轰!轰!轰!轰!”

就在刀疤脸毙命的瞬间,那四具被青铜根须缠绕的干尸傀儡,毫无征兆地同时爆裂开来!没有血肉横飞,只有四团浓郁到化不开的、散发着强烈空间波动的暗红色血雾!血雾如同拥有生命,瞬间将刀疤脸的残躯卷裹其中!

一个由鲜血和怨念构成的、闪烁着邪异符文的小型传送阵,在血雾中一闪而逝!连同刀疤脸的残尸,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狼藉的青铜根须、血藤花和浓得化不开的腥臭血气!

陆昭雪急促地喘息着,碎玉剑拄地,冰冷的剑身微微震颤。她猛地看向那个一击毙敌后,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般跌坐在地、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的小乞丐。

“咳咳……咳……”小乞丐咳得撕心裂肺,嘴角溢出暗红色的血沫。他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污泥、血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有恐惧,有决绝,还有一丝……解脱?

陆昭雪快步上前,蹲下身,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小乞丐破烂的衣衫。突然,她的目光凝固了!

在小乞丐被撕扯得几乎无法蔽体的前襟内侧,靠近心脏的位置,竟用某种粘稠的、早已干涸的暗黄色污渍,绘制着一幅极其复杂、线条蜿蜒的路线图!那污渍散发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酸腐馊味——正是城隍庙毒粥的味道!

更让她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是,这幅用馊粥绘制的路线图,其核心脉络和关键节点,竟与她碎玉剑柄暗格中那张羊皮地图上标注的、通往药人窟的暗河水道,完全重叠!而在那路线图的尽头,代表药人窟废墟的位置,清晰地描绘着一尊巨大的、被黑水环绕的炉鼎虚影——天地炉鼎!炉鼎上方,赫然悬浮着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三百具青铜棺椁!棺盖上,原本清晰的“陆”字铭文,正被如同活物般的漆黑水流疯狂侵蚀、扭曲,逐渐变成狰狞的“幽冥”二字!

“陆……陆青阳……弑妻换钥……是假的!”小乞丐咳得更加剧烈,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他艰难地抬起沾满血污的手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身下冰冷的、混杂着血水和污泥的青石板上,颤抖着画出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银色丝线构成的图案——正是陈百草殓衣上那种独特的避劫阵纹!

“你娘……当年在药人窟……产子时……”小乞丐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眼中却闪烁着一种洞悉真相的悲愤光芒,“……接生婆……戴着……幽冥殿的……人皮面具……啊!”

话未说完,他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剧烈一颤!

“咻——!”

一支通体漆黑、箭簇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淬毒弩箭,如同来自地狱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巷子一侧高耸的屋顶阴影中电射而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穿透了小乞丐瘦弱的肩胛骨!巨大的冲击力将他小小的身体带得向前扑倒!

“找死!”陆昭雪的反应快到了极致!在弩箭破空的瞬间,碎玉剑已然化作一道冰蓝的屏障横扫而出!

“铛——!”

第二支紧随而至的毒弩被剑锋精准地劈成两段!

就在这格挡的瞬间,陆昭雪眼角的余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死死钉在了屋顶阴影中那个一闪而逝的、手持劲弩的黑影身上!更确切地说,是钉在了那具造型奇特的劲弩弩机位置——那里,赫然镶嵌着一小块褪色发黄、边缘却绣着精致云纹的柔软布料残片!

那布料……那熟悉的针脚和云纹……正是当年包裹着她的、母亲亲手缝制的襁褓残片!是她在万宝斋暗格里见过、后来被幽冥殿夺走的那一块!

“幽冥殿——!”刻骨的仇恨如同岩浆般在陆昭雪胸中炸开!

“哗啦——!”

她不再有任何保留!碎玉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冰蓝光芒!剑尖猛地插入脚下流淌的、混合着暗河黑水和雨水的污浊水流之中!

“凝!”

一声厉喝!污浊的水流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操控,瞬间倒卷而起,在巷口狭窄的通道处,凝聚、冻结,化作一面巨大的、表面布满倒逆北斗七星符文的玄冰屏障!寒气四溢,瞬间冻结了飘落的槐花!

巷外,密集如鼓点的脚步声和幽冥殿追兵疯狂的嘶吼已经清晰可闻:“钥匙在那边!活捉她!主上要拿她的血温养三百棺椁——!”

陆昭雪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抄起肩胛中箭、已经陷入昏迷、气息微弱的小乞丐,将他冰冷瘦小的身体牢牢背在背上。入手是硌人的骨头和粘腻的血污,那微弱得几乎随时会断绝的脉搏,透过薄薄的衣衫,清晰地传递到她的后背。

这微弱的心跳……这冰冷的触感……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血与火交织的恐怖夜晚。冰冷的药人窟深处,巨大的天地炉鼎散发着灼热与阴寒交织的邪异光芒。她被母亲死死护在襁褓里,小小的耳朵紧贴着母亲剧烈起伏、却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冰冷的胸膛……那逐渐消失的心跳声,与此刻后背感受到的微弱脉搏,诡异地重合!

“抓紧了!”陆昭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左手紧握那半截染血的竹竿,看准巷子一侧墙壁上一处凸起的砖块,竹竿猛地一点!

“啪!”

借力腾空!她的身影如同轻盈的雨燕,背着昏迷的小乞丐,瞬间跃上了高高低低、连绵起伏的屋脊!

密集的槐花雨,如同苍天垂落的泪,更加汹涌地泼洒下来,模糊了视线,也掩盖了逃亡的踪迹。脚下是青州城错落起伏、如同怪兽脊背般的黑色屋瓦,冰冷湿滑。远处,幽冥殿追兵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正循着踪迹疯狂扑来。

陆昭雪背着那微弱的心跳,在雨幕和屋脊间纵跃,翡翠色的瞳孔倒映着这座庞大而冰冷的城池。二十年前,陈百草也是这样,背着她,在风雪和追杀的阴影下,逃离了那片血染的松林,逃向了未知的深山……

轮回,似乎从未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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