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的春天来得迟，黄土高原上刚刚冒出些许绿意，一封来自上海的电报就打破了暂时的平静。
“日本商会副会长小林一郎病逝，林砚被任命为继任者。美智子家族施压，要求立即完婚以稳固地位。”陈云生念完电报，眉头紧锁，“这明显是个陷阱。”
沈知白的心沉了下去。自从黄帝陵之行后，裴砚之的状况时好时坏。纳米机械与地脉能量的相互作用让他获得了某些超常能力，但也带来了更大的风险——他的意识在多个“自我”间摇摆不定，时而清醒，时而完全被程序控制。
“美智子不会善罢甘休，”沈知白忧虑地说，“她背后的势力想要完全控制林砚，通过婚姻是最直接的方式。”
窑洞内，几位地下党负责人争论不休。
“绝对不能回去！这就是个鸿门宴！”负责安全的老周坚决反对。
“但这也是获取情报的绝佳机会，”情报负责人老李持不同意见，“日本海军正在策划新一轮大规模行动，我们需要确切情报。”
一直沉默的裴砚之——此刻他的眼神清澈，表明是清醒状态——突然开口：“必须回去。不仅是情报，美智子手中有关纳米机械的控制器，我必须拿到。”
沈知白抓住他的手：“太危险了！美智子既然设下这个局，必然做好了完全准备。”
裴砚之的反手握紧她的，声音低沉却坚定：“正因为危险，才必须去。如果美智子完全控制了我，对所有人的威胁更大。”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而且，我收到了‘另一个我’的信息。”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自从发现裴砚之能接收其他时空碎片的信息后，这已经成为情报的重要来源，但也带来了更多未解之谜。
“什么信息？”陈云生问。
裴砚之的眼神变得深邃：“美智子不只是特高课的特务。她与一个名为‘蝴蝶会’的秘密组织有关，这个组织跨越时空，试图操纵历史进程。婚礼上将有重要人物现身。”
决定已下。经过周密计划，一支精干的小分队随行返回上海：沈知白伪装成香港来的表妹，陈云生扮作商人，还有几名地下党成员暗中策应。
重返上海的感觉如同踏入一个华丽的噩梦。外滩的高楼依旧，但街道上的日本兵更多了，行人脸上带着恐惧和麻木。76号的特务无处不在，像秃鹫般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婚礼筹备紧锣密鼓。作为日本商会新任副会长，林砚的婚事成了上海滩的一件大事。各方势力都将派人出席，表面上是一场喜庆盛会，实则是暗流涌动的博弈场。
婚礼前夜，林砚悄悄与沈知白在法租界一家咖啡馆秘密会面。
“这是明天的流程，”他递过一张精美的请柬，“美智子在每一个环节都安排了人手。76号的李文斌负责安保，实际上是为了监视我。”
沈知白注意到他手指的轻微颤抖：“你的状态...”
“时好时坏，”林砚承认，“地脉能量在减弱纳米控制，但美智子手中的控制器随时可能重新完全控制我。”他突然抓住沈知白的手，眼神急切，“如果明天我失去控制，做了伤害你的事...”
“你不会的，”沈知白坚定地打断他，“无论发生什么，我知道真正的你在战斗。”
林砚的眼中闪过复杂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我希望你是对的。现在听好明天的计划...”
第二天傍晚，华懋饭店宴会厅灯火辉煌。上海滩的各界名流、日本军政要员、各国领事馆代表齐聚一堂，等待着这场备受瞩目的婚礼。
沈知白穿着一身淡紫色旗袍，作为“周家表妹”坐在亲属席上，冷静地观察着全场。陈云生扮作香港富商，正与几位英国商人交谈甚欢。地下党的成员分散在各处，随时准备行动。
晚上七点整，婚礼进行曲响起。林砚穿着黑色礼服站在台前，神情庄重却略显苍白。美智子一袭纯白婚纱，头戴精致的蝴蝶头饰，美艳不可方物，但眼中藏着一丝冰冷的算计。
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当牧师问到“是否愿意娶身边女子为妻”时，林砚的应答稍有迟疑，引起了台下细微的骚动。美智子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手指无意识地摸向手腕上的一个奇特手镯——沈知白怀疑那就是纳米控制器。
仪式结束，宴会开始。美智子挽着林砚逐桌敬酒，表现得体而优雅。但在经过沈智白身边时，她投来一个挑衅而冰冷的眼神。
“周小姐从香港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美智子声音甜美，却带着刺，“希望上海的娱乐没有让你失望。”
沈知白得体地微笑：“上海永远那么精彩，尤其是今晚。”
林砚的目光与沈知白短暂相接，暗中做了个微妙的手势——计划有变，提前行动。
酒过三巡，到了赠送结婚礼物的环节。各方宾客呈上贵重礼品，琳琅满目。最后，美智子家族的代表——一个干瘦的老者——捧上一个古朴的木盒。
“这是家族传承之宝，”老者声音沙哑，“唯有真正的继承人才有资格拥有。”
盒中是一把精美的短刀，刀柄上刻着奇特的蝴蝶纹样。当林砚接过短刀时，沈知白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眼神有瞬间的空洞——纳米机械对那把刀有反应！
美智子满意地微笑，正欲开口，林砚却突然走向主持台。
“感谢各位今日的光临，”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我也有份礼物要送给我的未婚妻。”
美智子略显惊讶，但很快恢复优雅笑容：“亲爱的，你太客气了。”
林砚从怀中取出一个唱片：“这是一段录音，记录了我们爱情中最难忘的时刻。”
台下响起善意的笑声和掌声。唯有美智子脸色微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唱片被放入留声机。最初是沙沙的噪音，然后传出一个熟悉的女性声音——是美智子，但语气完全不同往日的甜美，而是冰冷强硬：
“...蝴蝶会的目的不是赢得战争，而是操纵历史的进程。林砚体内的纳米机械是关键，通过他我们能稳定连接过去与未来的通道...”
录音中另一个男声问：“但风险太大，如果失控...”
美智子的冷笑声：“有控制器在手，他永远只是我们的傀儡。婚礼后，我们将完全控制上海的地脉节点，进而影响整个时间线...”
宴会厅死一般寂静。所有宾客都惊呆了，不明白这段诡异对话的含义。但日本军方的几位高官脸色大变，显然听出了某些敏感信息。
美智子面色惨白，尖叫着：“关掉！那是伪造的！”
但录音还在继续， now 美智子的声音更加清晰：“...那些蠢货以为我们只是为了帝国，实际上帝国也只是我们的棋子。当龙脉完全激活，我们将成为时空的主宰...”
“够了！”一个日本海军将领猛地站起，“这是怎么回事？”
混乱中，沈知白迅速行动。她假装惊慌失措地后退，撞翻了侍者手中的婚礼蛋糕。在众人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她将微型胶卷塞进蛋糕底层——那里有地下党成员接应。
“抓住她！”美智子尖叫着指向沈知白，“她是间谍！”
76号的特务冲向沈知白，但被陈云生和其他地下党成员拦住。宴会厅顿时大乱，宾客四处逃窜，桌椅翻倒，尖叫声不绝于耳。
在一片混乱中，美智子猛地扯下头纱，从大腿枪套中掏出一把精巧的手枪，直指沈知白！
“你毁了一切！”她的眼神疯狂，完全撕下了平日伪装，“但我不会让你得逞！”
枪口喷出火光。但在子弹出膛的瞬间，林砚手中的餐刀如闪电般飞出，精准地击中美智子持枪的手腕！
“啊！”美智子惨叫一声，手枪落地。她难以置信地瞪着林砚：“你...你怎么可能抵抗控制器...”
林砚的眼神冰冷，声音却异常平静：“因为你低估了人类意志的力量，美智子小姐。或者说，蝴蝶会的代理人。”
几个日本军官围了上来，面色铁青：“林副会长，请解释这一切！”
林砚从容不迫地捡起美智子掉落的手枪和控制器：“正如诸位所见，美智子小姐和她背后的组织试图操纵帝国为自己服务。这段录音只是冰山一角。”
美智子握着手腕的伤口，突然疯狂大笑：“愚蠢！你们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时空正在崩塌，唯有蝴蝶会能...”
她的话被一声枪响打断。鲜血从她额前涌出，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开枪的是那个赠送短刀的老者，他手中冒着烟的手枪随即转向林砚。
“叛徒必须死。”老者的声音毫无感情。
宴会厅再次陷入混乱。老者与76号特务交火，试图接近林砚。日本军方不知所措，有的参与交火，有的保护长官撤离。
在混乱的掩护下，林砚拉住沈知白：“趁现在，走！”
他们冲向侧门，陈云生和其他地下党成员提供掩护。就在即将脱身时，林砚突然僵在原地，眼神再次变得空洞——美智子的死似乎触发了纳米机械的某种应急程序！
“检测到宿主危险，启动防御协议。”他的声音机械化，转身面向追兵，手臂上的纳米纹路发出幽蓝光芒。
“不！”沈知白惊叫，试图拉住他，但被陈云生强行拖走。
“必须走了！他有能力自保！”陈云生喊道。
最后一瞥中，沈知白看到林砚——或者说被纳米机械完全控制的他——以超人的速度击倒多名追兵，眼神冰冷如机器。
他们冲出华懋饭店，钻入等候的汽车。身后，枪声和爆炸声不绝于耳。
“去码头！有船等着！”陈云生催促司机。
沈知白心如刀绞，手中紧紧攥着从蛋糕中取回的微型胶卷。任务完成了，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
汽车在夜色中的上海街道疾驰，突然一个急刹车——前方路障挡住了去路！76号的人早已料到他们的逃跑路线！
“下车！从巷子里走！”陈云生果断决定。
他们在狭窄的里弄中穿梭，追兵的脚步声和狗吠声越来越近。就在几乎被包围时，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冲出，撞翻路障，车门打开。
“上车！”驾驶座上的男子喊道——居然是那个在武汉假扮吉田大佐的“守望者”！
他们毫不犹豫地跳上车。轿车咆哮着冲出重围，将追兵远远甩在后面。
“你怎么在这里？”沈知白喘着气问。
“一直暗中跟着，”男子简洁回答，“林砚的状况比预期更复杂。美智子的死激活了纳米机械的终极协议，他现在完全被控制了。”
沈知白的心沉到谷底：“还有办法挽回吗？”
男子沉默片刻，递给她一个信封：“这是林砚预料到这种情况时留给你的。他说如果失去控制，让你按计划行事。”
沈知白颤抖着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手绘地图和一个坐标，以及熟悉的字迹：
“知白，若读此信，说明我已非我。勿悲勿惧，往地图所示之处，寻‘疯博士’。他有破解之法。 纵万死，不负卿。 砚”
泪水模糊了视线。原来他早已预料到一切，并做好了准备。
“这个‘疯博士’是谁？”陈云生问。
“守望者”的表情变得古怪：“一个天才，也是一个疯子。他研究时空理论数十年，被学术界放逐，却可能是唯一能理解林砚状况的人。”
轿车在码头停下，一艘小船正在等待。
“我只能送到这里，”“守望者”说，“记住，找到疯博士，但不要完全相信他。在时空问题上，他有着自己的议程。”
沈知白最后望了一眼上海的方向，那里依然枪声零星。她的心为那个被困在机械躯壳中的爱人疼痛，但更多的是坚定的决心。
无论前路如何，她一定会找到方法救他。因为这是跨越时空的承诺，是乱世中不曾熄灭的爱火。
小船驶向黑暗中的长江，新的征程已经开始。而在上海某处，一个眼神空洞的男人正注视着江面，纳米机械的蓝光在他眼中明明灭灭，如同挣扎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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