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君安离开了玉和殿，他披着从裴恒玉衣柜里翻出来的长袍，没有回天牢，直接去了秋爽斋。
宇文霜月是女眷，宇文君安不方便入内，就在卧房外的垂帘边，冲里面低声道，“长姐……长姐，醒一醒！”
宇文霜月根本就没睡！
她在床上躺了一宿，把目前的形势，与犬戎的局势，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在天明前，给自己谋到了一条出路。
宇文君安一入正厅，她就听到了，却一动未动，直到宇文君安叫出了那声长姐，才起身下榻，和在暖阁里守夜的玲珑姑姑，一起出了卧房。
“安儿！”宇文霜月示意玲珑姑姑点燃烛火，他拉着宇文君安坐到桌边，上下打量着人，“皇上，把你放出来了？”
“没……”说到这个，宇文君安就有些心虚，但他很快就调整心态，道，“先不说这个，长姐，你告诉安儿，是谁要你和亲？你告诉安儿，安儿替你把他杀了！”
“没用的，小殿下。”玲珑姑姑放好灯烛，“和亲圣旨已下，杀个人，什么也改变不了！”
“那就告诉我，”宇文君安又道，“与长姐和亲的是谁？没了新郎，还怎么和亲！”
“没了卜弋可汗，还有别的可汗，”玲珑姑姑走过来，轻声问，“小殿下，是要把所有犬戎王子都杀光么？那可杀不过来！”
“那……”宇文君安眸光阴郁，宇文霜月却笑出了声，“别胡说了，”
她一脸宠溺的看着这个长大了的弟弟，“这和亲，是长姐自己求来的，你可不许胡来！”
“什么？”宇文君安一脸不可置信，“长姐亲自求来的？可是，长姐不是说，我们要取的，是大盛的江山么？嫁去犬戎，还怎么取大盛的江山？”
“我的傻弟弟，”宇文霜月意味深长道，“你长大了，该学会审时度势了！当年长姐说这话的时候，大盛什么情况？现在的大盛，又是什么情况？你可清楚？”
宇文君安想了一会儿，明白了一些，却依然谦虚道，“请长姐解惑。”
“当年的大盛，”宇文霜月坐下来，凯凯而谈，“皇帝刚登基，前朝被卢泰把持，后宫以卢氏为首，皇帝的手里只有兵权，对政务一窍不通。长姐本以为，前朝、后宫、皇帝会争斗不休，国力会大幅衰退。没想到，这个大盛的皇帝，是个厉害的！他在扳倒卢泰，处置卢晴烟的过程中，不但没有耗损国力，反而重用魏冼、李涂山等一干能臣，现在，大盛吏治清明，国力昌盛，咱们没有可乘之机，留在这里，除了蛰伏，隐忍，什么都做不了，不如去犬戎，另谋出路！”
“可是，”宇文君安犹疑道，“长姐一个人去犬戎，安儿不放心！安儿从小到大，还没和长姐分离过。”
“谁要和你分离了？”宇文霜月轻笑，“长姐当然是要带着安儿，一起去犬戎的。”
“什么？”宇文君安陡然起身，动作太大，直接打翻了手边的杯子。
“小殿下，”玲珑姑姑急忙上来查看，“这是怎么了？有没有烫到？”
“没……”宇文君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他慌乱的看向宇文霜月，掩饰道，“陛下，我是说陛下，怎么可能放我和长姐一起离开？”
“安儿果然长大了!”宇文霜月颇为赞赏道，“懂得权衡利弊了，不过，放不放你走，是他的事，能不能带你走，就是长姐的本事了！”
宇文君安突然有些不安，他道，“长姐，想好了怎么做吗？”
“别急！”宇文霜月拍了拍他的手，给了宇文君安一个放心的表情，道，“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的。”
******
玉和殿的寝殿，裴恒玉泡在木桶里，水温尚可，但裴恒玉的心情不太好。
与上一次的体贴照顾不同，这一次宇文君安不但没有帮他擦拭，甚至连用灵力平复痕迹都没做，一听宇文霜月要去和亲，就跑了！
用完就走！
小混蛋！
裴恒玉累的不行，还得自己清洗。
因为宇文君安是属狗的，从后颈到腰腹，全是牙印儿。
那些内侍都是长着眼睛的，只要招他们来伺候，就会被人看到，到时候，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他还是皇帝，还没到一点儿脸都不要的程度，就只能自己洗！
混蛋！
小混蛋！
裴恒玉一边骂，一边洗，完全没有注意到，寝殿里，正飘过来一条活物！
所以，当裴恒玉强撑着身上的酸疼，从浴桶里爬出来的时候，差点没叫出声。
一向稳重的裴恒玉，破天荒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在再三确定了，面前这条悬在半空中的条状物，是那条昏迷了数日的小白龙的时候，把惊讶和狂喜一起咽进了肚子。
酸疼什么的，瞬间就消失了，裴恒玉伸出右手，把小白龙握在掌心，轻声道，“哎，你长大了呀！”
裴恒玉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比量着，“比朕的三根手指还粗些。”
又收拢五指，扯了扯露在外面的龙尾，“也长长了，只尾巴这段，就够缠出个手链的！”
“还有这鳞片，”裴恒玉摩挲着龙鳞，仔细观察，“漂亮多了，还泛着流光呢！这流光是一直都会有吗？”
“只是这爪子，”裴恒玉掰着爪子尖儿数，“朕记得你是九爪盘龙的，怎么变成五爪了？”
“呜……”小白龙突然抱头哭了起来，“人皇，人皇，本座想起来了，本座全都想起来了！一千年，一万年的记忆，都回来了！你说本座的命，怎么这么苦呀，本座在你的龙袍上盘了几千年，才等到你，你怎么让本座等这么久呀？”
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一万年的记忆，又什么叫等了朕几千年？
这傻龙说不清楚，朕得慢慢来！
裴恒玉压下心里的疑惑，轻声安抚，“别急，想起来，就好，想起来什么慢慢说……”
“说什么？”小白龙突然不哭了，它警惕的捂住嘴，有漏出条小缝儿，勉强挤出几个字，“天机不可泄露，本座什么都不能说！”
？？？
“若说了，”裴恒玉循循善诱，“会怎样？”
“那本座就完了！”小白龙惊恐道，“主人，本座会万劫不复的！”
“你……”裴恒玉眯起了眼，“叫朕什么？”
“什么？”小白龙转着眼珠儿，“什么也没叫！”
裴恒玉的目光，在小白龙的面前，逐渐危险。
小白龙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龙角，它决定先发制人，道，“你被谁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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