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震怒，遣星魂疾驰南疆，颁诛绝诏令：百越境内，鸡犬不留！
四月，置南海郡于番禺，法家门徒任郡尉，统辖番禺、龙川、博罗、四会四城。
\"龙川乃兵家必争之地，需稳重之人镇守，着赵佗出任县令。\"
\"陛下，任嚣可否胜任？\"
嬴政拂袖：\"此人性如烈火，宜留京操练禁卫，外放恐生祸端。\"
李斯背脊生寒，抬头恰见帝王幽深目光，额角沁出冷汗。
他与任嚣确有私交。
\"稷下学宫今岁科考筹备如何？\"
去岁学子或随军南下，或留守咸阳，亦有戍边北疆者。这些学子兼修百家，虽未得真传，历经磨砺已堪大用。
满朝皆知，大秦疆土日扩，郡县官吏缺口甚巨。即便微末亭长，亦有位列九卿之机。
当朝重才任能，以法立国。庸碌之辈纵有靠山亦难立足。如今帝国风尚如此——勤学为荣，文武百工皆胜于纨绔浪荡。
以铁血立国的大秦，仍持强权治世，然嬴政已暗布文教之局。
\"启禀陛下，勋贵子弟皆已应考。\"
嬴政冷笑：\"寒门士子可受排挤？可有纨绔舞弊之事？这稷下学宫莫非成了权贵后花园？\"
声调渐厉，终怒击案几：\"赵高！\"
黑影般的中书令倏现李斯身侧。
\"稷下乃社稷根基，容不得蛀虫。你暗查其中龌龊。\"
赵高扫过沉默的丞相，躬身道：\"臣领命......陛下，小虞姑娘候在殿外。\"
帝王怒色稍缓：\"宣。李卿，科考事宜还需你操持。\"
第三十五章 红袖添香，君王辍朝
\"小鱼儿。\"
小虞捧着羹汤入殿，路遇李斯恭敬行礼，丞相眼中谢意令她困惑。
赵高退出时轻掩殿门。
\"李大人为何对我行礼？\"
虽宫中皆知她是帝王新宠，仍以\"蜀国公主\"之名暂居——既因少女羞怯，帝王体恤；亦因蜀山局势未明。
嬴政对蜀山采取分化策略，一边拉拢小虞所属的嫡系力量，一边压制那些顽固不化的守旧派——在彻底掌控蜀山前，必须解决那位蜀山宗师。
嬴政面带笑意放下奏折，这份奏折并非传统的竹简或绢帛，而是质地优良的纸张。
纸张工艺的进步，也是天下文风日渐兴盛的原因之一。
\"刚训斥完那个蠢材，恰好你进来，朕也懒得再费口舌，直接把他赶出去了。\"
小鱼儿被他炽热的目光看得心头发烫，连忙转移话题：\"这是雪女姐姐熬的汤羹，陛下要试试吗？\"
\"其实更爱听你叫我先生。\"
他的手指缠绕着小虞如瀑的青丝：\"小鱼儿，我们认识多久了？\"
\"大约......半年光景？\"
\"当初是怎么遇见的？\"
少女娇嗔地瞪他一眼：\"我才不信你真会忘记。\"
\"想听你亲口说。\"
小虞拗不过他，只得细细回忆相遇的点点滴滴，那些记忆都裹着蜜般的甜。可当提及蜃楼之事时，少女突然沉默，脸颊霎时泛起红晕——之后的情形实在羞人，让她如何开口？偏偏这位帝王还眼巴巴望着她，明明统御九州，却显出这般孩子气。
终究是心软的小鱼儿败下阵来，伏在他耳边轻诉闺房私语，说着说着便羞恼地捶了他两下。
这男人待她，既有夫君的万般宠爱，又有兄长的包容宽厚，更兼满腹才学。
他们还是彼此知音。当初推说不懂音律不过是借口，少女的竹笛清越悠扬。她常与雪女合奏嬴政的\"新曲\"——所谓新曲，不过是将古今曲谱稍加改动，便成了他的独创。
嬴政闲暇时还教她剑术，虽然最后总免不了教到罗帐中去。但小虞天资过人，剑术精进，进步神速。
\"令兄近来如何？\"
他忽然想起此事：\"可曾返回蜀山？\"
\"多半是回了......入咸阳后便再无联系。\"
小虞眼神忽暗：\"先生，将来征战时，能否放过家兄？妾身只剩这一位亲人了。\"
嬴政爽快点头，却未告诉她：虞子期归山前早已被彻底说服，此刻满心归顺大秦，根本无需担忧。
“那扶桑神树，我用咸阳宫别的宝物来换好了。都说是什么蜀山至宝，我看也不过如此。”
小虞神色平静，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满。
“要我说，蜀山真正的至宝明明是你这条小鱼儿。”
高月公主正要推门询问，忽然闯了进来：“大哥哥——”
谁知一抬眼，就见自己名义上的父皇正与她的好友举止亲昵……
第三十六章 兵家，黄石公
从那之后，小虞和高月都对他爱答不理……
小虞是羞得无地自容，高月却酸得直冒泡。嬴政心下了然，暂时不去触霉头，转身去了冯蘅那儿。
\"父皇——\"
这声呼唤拖得老长，足见小蓉儿憋了一肚子怨气。黄衫少女气鼓鼓地瞪他：\"我才是您亲闺女！干嘛总偏疼千泷呀！\"
他一把抱起女儿，轻轻刮她鼻头：\"月儿身世凄苦，你这当姐姐的让让她怎么了？\"
\"撒谎！千泷明明比我大！\"
蓉儿腮帮子鼓得老高， ** 的小脸写满狐疑：\"父皇，该不会是她俩不给您好脸色，您才跑来哄我的吧？\"
\"胡说什么！\"
\"哼……\"
蓉儿晃悠着小腿踹他一脚，转眼又眉开眼笑：\"宫里闷得发慌，蓉儿要出去玩！\"
嬴政点头，换了身素白便装，牵着女儿溜出宫门，来到咸阳城最繁华的街市。
\"这些年来，我处处压制商贾，如今也该放宽了。\"
正啃着蜜饯的小丫头仰脸问：\"爹爹，为什么要压制呀？\"
嬴政轻叹：\"就拿酿酒来说，十担粮食才出一坛酒。若不严加管束，人人都想靠卖酒发财，把粮食全酿了酒，百姓和将士吃什么？\"
嬴蓉眨巴眼睛：\"那……多种些粮食不就好啦？\"
\"傻丫头，哪有这么简单？\"
他揉揉女儿的脑袋：\"农具和耕作法就摆在那儿，收成终归有限。再说，人要是吃饱穿暖，谁还肯拼命打仗？我大秦以战立国，若家家丰衣足食，谁还愿送子弟上战场？\"
这也正是他拒绝改良农具的缘由。失了血性的秦兵，再不是他麾下那支横扫六国的虎狼之师，与列国杂兵毫无分别。
\"仓廪实而知礼节，这话不假。只是——\"他碾碎掌中麦粒，\"总要等到天下一统之后。\"
\"嗯……那现在算统一了吗，爹爹？\"
嬴政的目光扫过北方起伏的山峦，那条蛰伏的黑色巨蟒正盘踞在长城之外。他唇角微翘：\"只差临门一脚。待岭南稻熟三季，这盘棋就该见分晓了。\"
届时百越臣服，蜀山尽归版图。四大军团五十万铁骑将从九原倾巢而出，如同热刀切脂般碾碎匈奴。
小丫头捧着糖瓜啃得满脸渣滓，笑眼弯弯：\"到时候爹爹带我去草原玩儿呀！\"
\"自然要带蓉儿去。\"嬴政屈指弹掉她鬓角的糖屑，忽然眯起眼睛。宫墙拐角处，两个半大少年正揪着个邋遢老头争执不下。
荆天明梗着脖子嚷：\"凭什么给你拾破鞋！\"项少羽却死死拽住同伴，眼睛直勾勾盯着老头油光发亮的酒糟鼻。少年单膝跪地拾起草鞋时，嬴政恍惚看见十三年前博浪沙那道坠落的黑影。
“楚地纵余三户——”老者话音戛然而止。
墨色衣袂扫过石阶，嬴政的剑柄已点在老人颈间：“黄石先生，亦或该唤你……楚南公？”
————
项少羽拼命奔逃，向着城外夺路狂奔！
“那日濒死记忆深入骨髓。苍穹巨掌笼罩时，全身僵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等待死亡降临。那种窒息的战栗感至今萦绕不散，每夜都化作梦魇纠缠……”
“我恨透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初遇时他踏鹤凌空，我只能跪伏仰望。当其袖袍轻拂，视我等如草芥时，恐惧与妒火同时在胸腔燃烧。同为血肉之躯，凭什么他能睥睨众生？”
“自那时我便发誓：终要叫他尝尝被践踏的滋味，甚至……连践踏都吝于施予。”
少年抿紧嘴唇埋头疾驰。后方追来的天明已经上气不接下气。项少羽眼底狠厉之色闪现——黄石天书此刻正揣在他怀中！
若与天明共同脱险，天书奥秘便需共享。他不甘心，甚至闪过将同伴推向追兵的念头。横竖只有两人，只要天明先落网……
这邪念转瞬即逝，胸中热血终究盖过了阴霾。两名少年在街巷间穿梭，既在与秦兵周旋，也在与彼此争夺生机。
咸阳最热闹的街市早已空无一人。两大宗师在此对决，整片区域能否保全尚且未知，百姓自是纷纷远避。
肃杀之气笼罩四周，禁军铁桶般的围堵已然成形。
嬴政并未理会面前的黄石公，神识始终追索着远方奔逃的少年。比起垂垂老矣的谋士，那对少年更令他玩味。
“这便是天意所属？虽秉性迥异，然钝铁朽木经天地熔铸，亦可焕然新生……倒有趣得紧。”
白衣胜雪的帝王收回神识，转而凝视老者：“昔年朕平楚时，你曾妄言'楚地纵余三户，灭秦必为楚人'。更预言项氏欲成霸业，须得'风林火山'四将辅佐，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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